赵褚林一张刻薄削瘦的脸,花白的胡须下藏着尖尖的下颏,眉目间蕴着深重的寒气。
他微微扭头看着郭鸣,心中发笑,他们两家早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东扯西扯又有什么意义。
“许是伊州还有宁家余孽未清......”
此话一出,梁帝一拍龙椅,怒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从前宁家便是他的心腹大患,如今北狄大军压境,西北岌岌可危,这个时候告诉他,余孽未清?
赵褚林身形一颤,险些就要跪下,他急忙拱手道:“陛下息怒,臣已着人调查此事。”
“不过,”他身躯轻颤,不可置否地说道,“无需老臣再动手,北狄大军将至,即便真有余孽,大抵也是掀不起风浪的。”
梁帝抬起眼,定定看着他。
君君臣臣十几年,他竟有些看不透这人了。
这厢,宁扶蕊探听到了重要的信息,心中却喜忧参半。
窗外乌云沉沉,一道惊雷劈过,瓢泼的大雨卷携着无尽的苍凉舔上栏杆,搅散了屋内沉闷的空气。
可赵褚林今日这一番话,又实打实地将宁扶蕊踢入另一个更沉闷的屋子里。
顾不得下雨,她跑了几家酒肆,随意扯了几个人来问。
“若北狄真的打来,这伊州便是第一个遭殃的!”
“哎,只怪这北庭节度使不是个会干事儿的,几年前连弃沙、西二州,换在旧时,早就——”茶客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不是么,上面那位还没一点儿表示哩。”
“若不是他那懦弱举动,北狄又怎会如此猖狂?”看客义愤填膺地重重掷下茶杯,朗声道,“换成我,我会誓死守城,绝不容那宵小......”
她十分忐忑地开口问道:“大哥,您猜这仗何时会打?”
“哎哟小妹,战争这事儿,可说不准!”
那看客见她失望的模样,又继续往下说:“若真想知道,还得去伊州看看。”
宁扶蕊脸色发白,紧紧抿着嘴唇,心里愈发风雨飘摇。
“不过姑娘你还是别去了,边疆那么乱,只要乖乖呆在家中,总是打不到汴京的!”
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线索,她怎能轻易放弃.....
她得算一卦。
冒着瓢泼大雨跑回自家卦铺,豁然瞧见室内坐着一道清癯身影。
周惟卿又来了。
怎么每次她一搞事,这厮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此时宁扶蕊浑身湿漉漉的,额头上还滴着水,站着的那个地方瞬间积了一滩水渍。
两人目光交错,周惟卿头一次见她如此狼狈,不禁错愕地看着她。
乌沉沉的眼眸望得宁扶蕊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郎君又来了,”宁扶蕊关上门窗,赶忙生起火盆,室内顿时温暖起来,“今日想卜什么?”
身后人并未说话,却伸手递给宁扶蕊一件披风。
她身形一顿,奇怪地瞅着那件披风。
青竹色的锦袍,看起来质感极好,是少年人才能穿出来的疏朗清贵。
“谢,谢谢。”
宁扶蕊有些不知所措,伸手接过了他的披风。
墨香混合着书香,残留着些体温,总归是令人安心的味道。
脑中灵光一现,不若先问问他。
“郎君可知,照如今这个形势,北狄几时会发兵?”
她要赶在北狄攻来之前,找到残余的宁家旧部。
况且当年宁侑在边疆死得蹊跷,找到旧部或许便能获得新的线索。
室内泛着暖意的灯光使宁扶蕊两颊泛起淡淡的粉色。
“为何问这个?”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少年的面庞似乎变得十分柔和,纤长浓密的眼睫横斜出来,扫得她心软成一片。
不过宁扶蕊再心软也不可能跟他说自己要去找宁家旧部,便敷衍道:“你就说是几时。”
神色龃龉,她有心隐瞒。
“娘子高看周某了,”他扯出一抹淡笑,“不过在下曾听家中长辈论过,如今只是局势紧张了些,况且南疆战事未定,圣上不敢贸然开打。”
“再怎么样,约莫都要等到明年开春了。”
一语毕,周惟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宁扶蕊。
只见宁扶蕊缓了一口气,神色却依旧凝重。
如今是八月中,虽然离明年开春还有四个月的时间,不过,除去来回车马,给她的时间也不算充足,她要即刻启程。
二人沉默半晌,宁扶蕊从腰间取下一个葫芦酒壶,率先开口道:“我今日在酒楼打了盅梨花白,郎君要不要喝点儿?”
是时候要跟这少年道别了。
周惟卿不饮酒,便摇摇头,宁扶蕊也不好说什么,打开盖子便“咕咚咕咚”地饮了起来。
她没什么酒量,不一会儿便醉了。
“郎君今日来是想卜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