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惟卿心中冷笑,自那日醒来后,他便在院子旁的草地中发现碎成两半的风水罗盘。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确定,这女子来过。
隐姓埋名进入汴京,又暗中调查赵府。
她到底想做什么?
“若生死不可卜,那娘子可从周某身上看出些什么?”
宁扶蕊给他倒了杯茶,淡笑道:“我先得问郎君一个问题。”
一双鹿眼望着他,眼中似有几分探究,周惟卿颔首。
只见她轻轻开口问道:“郎君认为,守道之于守官如何?”
周惟卿简洁地回答道:“官非道何以能守。”
宁扶蕊心下惦记着那只手遮天的赵褚林,语气辛辣:“即便是身居高位,位极人臣也一样么?”
周惟卿想了想,笃定道:“舟在江海,不为莫乘而不浮。”
他想表达的是:若你本来就是守道之人,又怎么会因为身居高位而改变?
宁扶蕊默默在心中为周惟卿的这句话添上了个前提——你先得是艘船。
朝堂之上大臣那么多,形形色色鱼龙混杂,谁能确定那人是舟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又不是只有舟能在海面上浮......”
周惟卿一边思索着她的话,一边继续辩驳:“是抑不是,皆在人的一念之间。”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人心最是难测,是非皆在一念之间。
周惟卿看得出来,眼前的女子同样也在试探他。
虽觉答案模棱两可,但宁扶蕊到底还是替他算了一卦。
她掏出自家祖传的三枚钱币,认认真真算了起来。
卦象一起,宁扶蕊哑然。
他虽然命硬,但命中劫数繁多,按理说一个正常人一生也就那几个劫数。
他这简直算是数之不尽。
上次系统给她算到的天水煞还算小的了。
她双手微微颤抖,逃不过周惟卿洞察秋毫的眼睛。
赵褚林捡他回来,该不会就是看中他命硬,将赵府所有人的劫数全转到了他身上?
宁扶蕊眼中漫上几许悲凉的意味。
她用笔墨沾了朱砂,画上几道消灾符,这样勉强能替他挡掉几个。
“郎君命中有大劫数,这几道符贴于床头可消灾挡祸。”
最根本的方法还是远离赵府,但宁扶蕊不知道该怎么说。
阳光穿过树叶,在少女身上洒落细碎的光斑。
她真诚地望着周惟卿。
“郎君脸色似乎不太好,我这还有一个香囊,可以舒缓安神,也送给郎君了。”宁扶蕊从腰间取下自己的香囊,递给他。
鼻尖又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丹桂香。
周惟卿看着这个香囊,一时竟有些恍惚。
那日是她救了他。
他手指微蜷,心口发热,似乎犹豫着该不该接。
似乎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宁扶蕊又开口说道:“我不要郎君什么报酬,我希望能与郎君结交。”
结交这个词对于周惟卿来说过于陌生,他不禁咋舌。
突如其来的示好,她到底……
宁扶蕊从小是个热心肠,着实不忍他一个人呆在那个狼窝虎穴般的地方。
若她继续袖手旁观,周惟卿可能活不过二十岁。
看着他错愕的模样,宁扶蕊一时觉得有点好笑。
带着笑意的眸子洋溢着明媚的清辉。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周惟卿心中所有尘俗卑猥的阴暗心思霎时变得无所遁形。
他唇齿发烫,竟说不出答应的话语,半晌只点了个头。
宁扶蕊松了口气。
送走周惟卿,她干脆整个人瘫在了椅子上,身心俱疲。
方才那一卦耗费她太多心神,她这几日都不能再轻易卜算了。
这时,柒柒托着一碗冰粉从楼上走下来:“阿蕊可知,再过半月便是万寿节了,届时圣上会携家眷亲临东华门与民同乐呢!”
宁扶蕊仔细听着,心中隐隐有个计划萌芽。
如今当政的是当年与赵家合谋的二皇子。
既是他的万寿节......
她这不得送点儿“薄礼”聊表心意?
半月后,街市之中百姓摩肩擦踵,商铺里外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派繁华的盛景。
宁扶蕊悠哉地坐在东华门下的胡饼摊吃着胡饼,望着城门上年近中旬的梁帝,心中不禁冷笑。
托长公主的福,万寿节前夕,她悄悄溜入宫中,与柒柒置换了东华门烟花大会的烟花。
城门上的梁帝望着楼下流连百姓,心中倍感欣慰。
此时,一束烟花从远处高台升起。
灿烂的星光顷刻洒落人间,金红色的烟火交织出一篇篇华丽的盛世凯歌。
远处隐约有乐伶的歌声,为这太平盛世又平添了几分袅娜的姿彩。
渐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