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让笑道:“启皇上,京师中的李唐宗室与贵族几乎被斩杀殆尽,便是有一两个侥幸漏网者,亦只能躲于阴暗的角落里,为李家王朝唱葬歌了,实实不足为虑!”
尚让如此说话,却也并非为过。后来,史家称义军“杀唐宗室在长安者无遗类”;诗家道:“华轩绣毂皆销散,甲第朱门无一半”、“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便是当时义军严厉镇压唐朝宗室及官僚贵族的真实写照。
“唉,大哥,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二弟待朱温、尚让情胜手足,岂料关键时刻,这二个阳奉阴违的卑鄙小人竟然先后背叛咱们而去,真真是人面兽心!也怪二弟当日邪了心、瞎了眼,竟将重任委以这两个佛口蛇心的东西,如今,害得咱们进退维谷!”一位身着龙袍者双足顿的地面“啪啪”作响,又以手使劲捶打着自己的胸膛。
“二弟,世上还有卖后悔药的么?事已至此,说甚么也无用了!唉,唐军与沙陀兵马已攻至长安城外,城中断粮数日,已有不少将士病、饿而死了,咱们还是赶快撤出城去吧?”“大哥”扯住“二弟”的手,口中发出悲凉之声。
“断粮数日?大哥,长安积粮如山,怎的如此快便断粮了?”“二弟”坐下身子,惶然道。
“二弟,咱们近百万大军全集关内,唐朝诸藩镇与沙陀铁骑将京师及其附近的狭小地区紧紧包围,却似扎起了口袋口儿,咱们又能到哪里去寻粮源去?如许多人坐食山空,便是城中粮草再多,又哪里有不断之理?”
“大哥”“理”字才出唇,忽听“啪”的一声脆响传了出来。看时,却见“二弟”的面上登时便现出一个五指隆明的掌印来。听得他恨声道:“大哥,都是二弟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的!昔日,二弟虽是识得同州乃长安屏障,失同州便如同失长安,却将同州防御使这个要职授与朱温这个口蜜腹剑的东西!若非如此,咱们还能断了粮源与退路么?好悔啊,好恨啊!”他口中连叫了数声“悔”与“恨”,又愧然道:“大哥,当初,二弟但凡听大哥与美茹之言,痛追穷寇,能到得今日的处境么?”
“二弟,别说无用的傻话、做无用的蠢事了,快撤吧!”
“二弟”摆了摆手,嘶声道:“大哥,那便撤吧。”他“吧”字才出口,眼中已然落下泪来。
义军撤出长安,一路的遭敌军围追堵截,至退入泰山狼虎谷中央时,便仅存十数人了。
“二弟”以悲哀的目光瞧了瞧身旁相随者,口中发出凄楚之声:“弟兄们,黄巢本想带你们推翻李家皇帝,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的,可是以眼前的形势瞧来,此愿只怕是难以实现的了!这全怪黄巢昏庸无能,累及诸位弟兄!“他见得众人虽是个个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却未有一个面现痛苦之色,只是静静地倾听着自己说话,心中顿感一丝安慰,但更多的却是酸楚。他一阵哀痛涌上心头,眼泪几乎便流了下来。他强忍住心中的巨痛,又语声平静地道:“弟兄们,李家皇帝老儿要的是我黄巢的脑袋,并非是极想要你们的性命的,李家皇帝老儿若是见了我的人头,或许会大发善心,放你们一马的。若能以黄巢一人之命换你们十数人之命,黄巢亦死而无憾了!”
“二弟”显见便是大齐国皇帝黄巢了。
“皇上怎能如此说话!”黄巢话音才落,一人便大叫道。
“皇上一身关乎天下安危、百姓祸福,便是拼上臣等十数人之命,也要保皇上龙体无虞!”一人语声庄重地道。
“请弟兄们砍下黄巢之头,献与朱温吧。”黄巢语声平静的道。
众人闻得此言,一时之间,虽是不便开口说话,却均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弟兄们,与其都死于此处,不如留下众弟兄之命,也好东山再起,为黄巢报仇!”黄巢口中说话,目光直视众人。
“皇上怎的如此说话?皇上若死,我们还愿苟且偷生么?”“我们与皇上同赴大义!”“今生我们随了皇上造反,来世也随了皇上起义!”……
黄巢不答众人的话,只向了谷外大喝道:“唐妖,让你们的总指挥使‘御弟’朱温出来,孤家有话说!”
“说”字未落,便听谷外一人大笑道:“哈哈,‘皇上’大哥可是想通了么?”
“朱温,卖身求荣的败类,哪个是你大哥?”
“卖身求荣?哈哈,大哥,让你说对了!小弟若不归附朝廷,只怕此时亦同大哥一样,只能身在谷内,而不能在谷外了,皇上御弟、四镇节度使、剿寇总指挥使,更是痴心妄想了!如此,又哪有甚么‘荣’可言?”
“呸,不识廉耻的畜生,黄某不值得与你斗口!黄某只问你一句话。”
“‘皇上’大哥有话尽管吩咐便是了!”
“朱温,想让黄某降了李家皇帝,除非日出西方、六月飞雪,尔等便死了这条心吧!只是黄某有一事相求,请你念在昔日你我好歹结拜一场的份上,放过众家弟兄。若能如此,黄某这便砍下脑袋,让你带给僖宗皇帝!你以为那便如何?”
谷外沉寂片刻,大笑声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