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他二人的话语,聂小堂喃喃地若有所思。
松田赞叹道:“在你们大清国的官员中,能有这位徐先生这般见识的,真是少有!”
“的确少有!”聂小堂也不禁插话,他毕竟也是读过些书的。心下甚至寻思,如果这清廷像这位姓徐的官员多些再多些,姓骆的那一类狗官少些再少些,这世道也不会这般乌七八糟,我那堂兄也不会惨死冤死了,这大清的庸官贪官实在太多!
听见松田的话语,祝醒叹口气道:“常言道,见多则识广孤陋则寡闻。我若不是漂洋过海去域外走过些地方,照样是坐井观天一无所知。”
聂小堂道:“祝兄这话也不尽然,还有‘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这话——”
祝醒道:“那是在明君治下的世道方有可能,想想看,天下的书本典籍都得由皇家官府查验审定后方能刊行,动不动就搞查抄焚毁所谓的禁书甚而至于还大兴文字狱……百姓如何能活跃头脑开眼界?”
聂小堂点头,松田道一句,自明治维新后我们那里大有改变。接下来松田告诉二人,他要独自先赶往川边,便与他二人在半途分手。二人的行走功夫皆不错,第二日午时便到了二郎山麓下的蓝池子。
正是吃晌午饭的时候,不大的半条街仅有的几家小店几乎是家家客满。看看已走到街尽头,方见一家看去门面还不错的酒家,他俩走进店内,见安有五六张方桌的店堂内客人不多,只有一张桌上有三个客人。
这家酒店恰是那李财两口子已经转让给别人了的,自从参与贩卖小娃儿的罪恶勾当暴露后,别说这酒店开不下去,左邻右舍街坊众人的口水都几乎将这对贼男女淹死。就在南宮旭来过那一趟的第二天,雇佣的伙计黄三就不见了人影儿,同时卷走了那只小皮箱,那是李财老婆藏银钱的所在,足足有店里半个月的收入。
李财两口子终于耐受不住,在一个漆黑的深夜逃离了蓝池子不知所踪。
祝醒与聂小堂二人随意要了些荤素菜蔬一大壶酒,慢慢地吃喝。聂小堂朝祝醒努努嘴悄声道,这三位有些奇特呢?祝醒的眼风略为一扫,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年纪小的两个是洋人,聂小堂就忍不住好奇地又瞥去几眼。见另一位中年汉子对他们视而不见一般,只顾着自个儿慢慢地喝酒。
聂小堂正好奇间,跟即便又进来一位客人。那位中年汉子见有人来,把头埋得更低了。来人一边落座一边却将目光不住地朝他瞥去,店小二刚走过来就见他忽地立起身来叫出一声“水老兄!”那中年汉子不禁一惊,抬头看时也站起身来。
“段兄弟!没想到是你?”水佬鬼大笑,当下少不了同聚一桌添菜上酒,将萨莎与杰克介绍一番。
“是啥风把你水老兄吹到了此地?咱们方得见面!”段平安的兴奋情状难于言表。
水佬鬼道:“说来也是的,咱们既然没能去瓦屋山看看比武论刀,赶去跑马山瞧瞧最后的赛事也不错。段兄此去是往川边还是返回雅州——?”
“我也是去跑马山想赶赴此次论刀会最后的结局。”
邻座的祝醒见是两个洋人少年,心下便对他几人刮目相看,当下便忍不住立起身来招呼道:“各位朋友幸会幸会!我俩也是去跑马山赴会的。”
相互简要介绍了一番皆觉投机,又都是走南闯北的习武之人哪有那样多的拘束,当下这六人干脆就并做了一桌,一时间谈笑风生热闹起来。店家和小二自然高兴得屁颠屁颠跑进跑出地侍候客人。
萨莎和杰克见突然出现的三人皆对她二人显出热情,方才一改拘谨之态,在他们的言谈间偶尔插上一两句话。
闲聊间,段平安赞叹道:“两位隔山隔海远道而来的小朋友汉话说得好呢!”
杰克道:“不敢当不敢当,多谢夸奖!但是我们不是小朋友啦我们是成年人啦,成年的公民。”
段平安玩笑道:“公民?我可没说你们是母民。”
祝醒哈哈大笑,聂小堂的目光朝萨莎瞥去,瞧见这位洋姑娘真是一种别样的漂亮,恰逢萨莎的目光转过来,把个聂小堂弄得脸颊一热急忙移开了眼睛。
水佬鬼叹道:“这趟从京城往返,他二人难得有如此放得开的场合,今日遇上你几位兄弟,就连我水佬鬼也觉十分畅快!来来来!先来个一口干!”
段平安道:“也难怪的,人们见到了他们大都免不了显出异样的神色眼光,见得少了就少见多怪。”
祝醒叹道:“这还不算啥,最恼人的是人们总是跟着朝廷的眼色口风来对待他们。朝廷对洋人不满一些民众便将所有来大清的洋人视为仇敌……比如天津教案,而一旦朝廷改了主意改了口风,慈禧太后的宮内也有了洋人和他们带来的洋玩意儿,瞧这江南江北各地,人们对洋人又刮目相看了。”
众人听得他这一番见解无不点头,段平安点头道:“尤其是官府中人转舵变脸最为快捷。”
萨莎与杰克也听得十分专注,两人用外国话交谈的同时时而说几句汉话,祝醒竟以外国话同二人对答起来。众人就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