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客栈’酒楼下面是那条小街,清晨的小街毕竟还不算热闹,大多是行色匆匆的过客。客栈斜对面有个油条小摊,安放有三张小木桌。一张小桌前有个少年客人,看样子不过十八九岁。此刻他正就着一碗豆浆吃油条,手里的油条还剩半截就听他叫道:“老伯,请再来两根一碗。”
油炸的香味儿向四周散发,依稀有油烟混杂着水汽从铁锅处升起,那个瘦削的老汉,还正在拨弄着锅内几根即将起锅的油条。听见客官呼叫,嘴里立刻应道,来了来了再添上两根一碗。
那位老伯把油条豆浆送至少年客人手边,朝他笑眯眯地,嘴里道:“这位客官,你真是好食量!”
少年客人碗端在手,笑问一句道:“老伯是在夸我?”
老汉点头道:“如何不是,在老汉摊子前吃下最多的也不过就十一二根四五碗,可客官你已吃下了十三根,还有五碗豆浆呢。还真是看不出,瞧你这身形。”
少年客人道:“我说有一句老话,老伯一定比晚辈还知晓。”
回到油锅旁那张小木桌前的老汉已在开始揉面,回头问道:“客官说说看。”
少年客人就笑道:“说是‘酒醉聪明人,饭胀憨老三。’”
老汉也笑,忙摆手道:“哪是呢,我说是酒醉聪明人,饭胀更聪明。”
这一老一少两人就一起嘿嘿地笑,引得不时有路人扭头回望。
老汉又问一句道:“老汉我冒昧问一句,客官可是一路上食宿不便?”
少年客人回道:“岂止是不便,不瞒老伯,晚辈已有好几日没能吃上一口热饭啦!”
老汉又朝他瞧去,心下不解道,这少年娃娃如何要走那些荒山野岭僻静小道呢。虽说俗话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可在蜀中地界内食宿还是很便当的。正有些疑惑,忽听对面客栈的酒楼上有人高声嚷嚷。接下来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很快就有两个人一前一后紧跟着出门来。
走在前面的一人可谓是有几分仙风道骨,只见他朝着油条摊旁的一张木凳处大步走来。而跟在他后面的那个中年汉子身形丰肥,却是满面赔笑的模样。咦,这扁先生如何满面不悦地从酒楼出来?老汉有些奇怪,他手中的活儿不停心下却在思量。
“扁先生来碗豆浆?”老汉招呼道。
前面这位还正摇头谢绝,后面那位忙笑嘻嘻地道:“在下向扁先生赔不是了!既然先生执意不再上楼与在下共饮几杯,那就先来两碗豆浆六根油条——在下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足下言重了,何谓得罪?贫道不过是个八方浮萍四海为家之人,还有什么没见识过?”被称为扁先生的似乎很平淡地回道。
“那么就——先生请用!莫客气。”这位中年人便是曾国禄。
扁先生见对方殷勤之极,也就点点头,与他同在一张小木桌前吃喝起来。曾国禄早就瞟了一眼那少年人,此刻又随意地再瞧了瞧他。见他身着橙黄色夹袍,一头半长的乌发盘在头上。
曾国禄心下暗笑,这小子的头发弄得似藏似满却又似汉的样子,面容倒也白净,甚至白净得有几分过头。一柄护身兵刃放在身旁的木凳上,从其鞘上的做工纹路就能看出不过是一般的随身剑,的确是一个不认识的小子。
曾国禄继续在向对方解说,同是拱手作礼道:“误会误会,本以为是那个尾随着在下一路走来的人,忍不住就出了口。”
“尾随?”扁先生瞧对方一眼,仰头喝下碗里余下的豆浆,同时摆手谢绝了对方再来一碗的提议,接着道,“如若不是小偷盗贼之类跟在你身后,那么足下是否是沾惹下了什么麻烦?”
“麻烦?”曾国禄一怔,早见对方目光炯炯精芒深藏,忙请教道:“在下正欲请先生课上一卦,看看此次出行究竟如何?”
“人生在世,苟为利名,难免奔驰于路途。然或千里之迢遥,夫岂一朝之跋涉,途中若个能知祥灾就里,神灵有准……”
扁先生随口道出些话语来,把个对方听得似懂非懂地,只能耐心等着他的下文。而邻座的少年人吃饱喝足了,像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也把脑袋侧过来闻听。见曾国禄有些不悦,扁先生只微微一笑道:“一切皆是缘,这位小哥听一听也不错。”
曾国禄就不再理会少年人,只面朝向扁先生,目光甚含期盼。扁先生又说了一堆话,无非是对方的家事坎坷少时即有磨难之类,甚至还提及到他祖上有极重的冤屈,事到如今也还未能完全消停。
扁先生摸出三枚铜钱课了一卦,经过一番解说,最后道:“父债子还——反之,足下是别人欠了祖上的债,这债还不轻,以至于让足下一生难安……”
曾国禄原本是不太相信他有多高的道行,不过是想与他拉扯些闲谈而已,听得对方这几句言语,早就视他如活神仙一般,忙继续讨教。
“……间爻安静,往来一路平安;父母爻扶世,并持太岁有气生合世爻……”断到此处,扁先生停住了话语,复将他的面相端详了一下,方道,“足下此行若非朝廷宣召便因身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