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青经过一座名叫‘安觉寺’的寺庙,朝大门里望去,有不少信徒和僧人在里面。心下道这打箭炉的镇子不大,寺庙却不少呢。
见河西这一段街面的两旁店铺摆的大多是药材一类。几家店铺门前有藏人、汉人也有彝人满人打扮的,像是在询问药材的价钱,小青听出这几家的老板都是陕西一带的口音。
又见一家烧饼铺前有几个人正在买烧饼,他不经意地一瞧,看见一个只有八九岁的男娃儿,双手捧着一个如小面盆一般大小的烧饼走下街沿。他便上前询问其价钱,一个老者纠正他对烧饼的叫法,说这叫锅魁,“老陕锅魁,是陕西人的做法,别看它又大又厚,脆香的壳皮里面松软入口,嚼着真有一股带着麦香的回甜味儿,特别是出远门带在路上,三两天都不会变干变硬的。”
那老者满口夸着这家卖的锅魁,把个曹小青听得生了兴趣,想着等会儿定要买上一个。朝北边又继续走了一段,他没有过桥就从原路返了回来,路过那家‘锅魁’铺时,没忘记买上了一个‘老陕锅魁’。听见有过路人说道,这会儿修道院门前有热闹呢。有闹热看?他的好奇心又被吸引起来。
此时的‘修道院’内传出一阵阵风琴声。曹小青老远地就见其门口蹲着一个人。走近看时,不知是从何方来的一个老妇人。只见这老妇人蓬头垢面衣衫破旧,身子斜靠在教堂大门外的墙角下,在她面前的地上铺有一张纸,上面有几行字迹。
曹小青也就站立在几个围观的人中,细细地看那草纸上面的字。原来是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婆婆,早年守寡,她的独生儿子却被冤判死罪杀了头……
围观者有的叹气有的摇头,纷纷一文两文地递到她手中。曹小青一摸身上,将带在身上的几钱碎银连同那块大锅魁都给了老人。
这时走出来一个洋教士模样的人,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他身边一个通司模样的汉人就为他翻话道:“尼先生对这个远方来的老妇人儿子受到的冤案深表同情,在他们的法拉希断案判案是不会这样的,他们是有很多规矩来管束断案官员的。”
不少人听了就议论起来。
站在曹小青身后有一人大声道:“你这洋夷把你们的法拉希说得那么好,你跑到咱大清天朝来干啥?”
又有一人道:“在十多年前你们法拉希和英鸡力的队伍开到了我大清的京城,在咱京城的园中之园又抢又烧的,真它妈的不要脸!”
跟着就有不少人议论起来,只见那位洋教士又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通司道:“国家朝廷之间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这位尼先生刚才听这位老婆婆说,判他儿子冤死的那个官员正在教堂里。如果真的是他进了教堂在向万能的主忏悔,就该给他悔过的机会——”
站在曹小青旁边有两人正在小声地争论。
一人道:“我最气不过的就是,那些个二流子无赖也能入教会,那个王赖皮就一直赖着我家的货钱,找到他讨还,不但耍赖还想动手打人哩,混账东西!”
“仁慈的主啊,只要肯向上帝祈祷忏悔,就会得到宽恕的,咋能不要他入会?”另一人反驳道。
“可他一直欠账不还还要耍赖,还宽恕他么?”
“那我又问你,有些人犯了事就不能出家当和尚了?近几日过来的一家戏班子唱戏,你去看了么?”
“与听戏有啥关系?”
“在那‘桃花村’里教训小霸王周通的花和尚鲁智深,不就是因犯了命案才去五台山做了和尚?”
“你?——”这人有些气急,“算啦!把个梁山好汉搬来同那些个无赖相比?我不想同你说了!难得费精神,晓得你也是个刚入了洋教的。”
就在这时,像是教堂内的礼拜结束了,人们开始陆续走出。当其中有一人走过大门时,人们看见这个老婆婆佝偻着身子一把拽住了他的一只裤腿,那人被惊了一下,朝这老婆婆的面上一瞧,顿时有些变了脸色。
“就是你,就是你这位县官老爷冤枉我儿,害死我儿的,老身要你赔个公道。”老婆婆口里叨念着。
曹小青看时,这人不正是刚在‘醉富翁’酒楼喝酒的骆大人么?便立在人群中瞧个究竟。
人们见他长着稀疏的山羊胡须的脸上故作镇静地道:“你这个老婆子要干啥?你认错人啦!黄虎,黄豹!”
人们见不远处马上就有两个壮汉应声而至。
黄虎黄豹听得骆云富悄声了几句,接过他手里的一两碎银,两个俯下身子强拽住老妇人,将她连拖带提地拎至十余步外。那一块锅魁也掉落于地,也不顾她的挣扎和叫唤,只把那一点儿碎银朝她面前的地上一搁,“得啦得啦!你这老叫化认错人啦!这位大人是凉州知州大人,五品哩!哪是你说的县官儿?大人不但恕你无罪还送你银两,还不感谢大人?快走快走!”
曹小青急忙过去拾起地上的锅魁交到老婆婆手里,同时朝那两弟兄狠狠地瞪了一眼。
黄虎黄豹二人一看,这不是同那个酸文人在一张桌上喝酒的那小子么?黄豹嘲笑一句:“是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