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捕头这么、这么地瞧着本——本人,未必是我将娃儿弄去卖了不成?”骆云富目光急速地闪了一下,极为不满地说道,“我也记不起是顺手递给了手下的哪一个弟兄了,若不是今日提起这事,恐怕还以为当初是递到了你李捕头的手上了呢,不过那阵子你还只是一个新入行的捕快。”
李兴就一时说不出话来,心下才更是理解了安平为何对这桩案子刨根问底的总是不放手,不仅是令人疑惑的地方不少,尤其是这个骆云富的言行前后细想起来更显蹊跷。他此刻分外的后悔,前不久一念之差又收受了朱家的五十两银票……
心头正在七上八下的,又见对方朝他点一点头道:“听说李捕头同朱家老三很是熟识呢。”
骆云富特别把‘朱家老三’这几个字咬得重重的,说了这话就将目光瞧定了李兴。
李兴只得点点头,一时心头很不是滋味。
“在下以为,他两家就算是生意上的争斗,朱家也不该狠毒到要将段家灭门?”安平面无表情。
“话更不能这么说,那朱家根本就没想要灭他段家的全家,听说段家还有个娃儿早年去了东面的一个寺庙出了家。”骆云富道,“就更不知道消息了。”
“出家出家,一个人既是出家作了和尚,与其家中就没啥关系啦。”李兴道。
“再说死的人当中到底有几个是被那段庆和杀了的,哪几个又是被那个老长毛所杀?是不易分得明白,一个明明白白地逃走了,另一个简直就是毫无音讯。”骆云富看了二人一眼,又补上一句,“那年的那日朱家老大和老二还和那个段庆和称兄道弟的在小酒馆喝酒呢,对了,当时郑平也在场的。”
“你也在场?”安平问骆云富。
“郑平、我,还有周李两个都在那家酒馆吃饭。”
骆云富更来了精神:“当时的县太爷就疑心那段庆和是与那个老长毛是一伙的,谁说不是呢,到今天有谁听见了他的消息?他两个十有八九都是有了命案在身,当夜跑脱了的。”
李兴见安平的脸色陡然变得很有些难看,忙问道:“安兄人不舒服?”
安平摇摇头,端起酒杯一仰头喝了下去。
“好啦好啦!咱们多年不见,本——我骆云富还很是高兴遇见了你们几位,为何不痛痛快快喝上几杯?那些陈谷子烂芝麻就别再提啦!来来来!”
安平不语。
“你改了名?”李兴问道。
“不过是加了一个云字,遇上了个算命的高人,加一个云字还真管用,虽不像他说的日后便官运亨通犹是青云直上也还是——你们看下——咱还真算是顺顺当当的。”
安平站了起来,道一声人不舒服,告辞了。
“这个安平,酒量太差,连下官都喝不过。”骆云富摇头道。
接下来,这骆云富又对众人摆谈了些甚么省督大人教诲的富国强兵的道理,还说道:“太后皇上都在让这世道改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开眼界哩!听说太后她老人家还亲自乘坐了用机器开动的洋车哩!朝廷原本是不让洋夷们来我大清传洋教的,听上头说,这几年同他们定了条约就同意他们来了。本官刚来这打箭炉,就看到这一路上很有几处都修起了洋教堂啦,本官也是开过眼界的,你们也都看见了?那些个洋楼洋教堂修得就是不一般,等会儿下官也要去教堂学做礼拜。”
“敢问骆大人,这洋人取啥名字不好,偏要取个甚么‘发难稀’?简直太难听了!”黄豹从另一张桌上伸过脖子来。
“发难些?给咱大清国发难?发他娘的个吊!”老七也喝得眼珠子发红。
黄虎嚷道:“我就一直搞不懂,这些个从啥鸟国跑过来的洋人?黄头发蓝眼珠满口叽里咕噜的,全是咱听不懂的鸟话,想来他们定是冲着我大清的宝物,远天远地跑来发财的?”
“我大清的宝物最多最好,天下第一!你说是么?”黄豹朝郑平瞪着眼睛。
“你两个不懂的就不要瞎说,朝廷既然放他们来,太后和皇上心中就有的是主意。”骆云富瞪了他二人一眼。
这些,都被邻桌独坐的袁世雪看在眼里。
看看差不多了,袁世雪结账出了酒楼。回到客栈上得楼去,见曹小青独自躺靠在外间屋的床上,袁世雪一走进房间就将自己的包袱拎到外屋来。
“袁大哥你这是?”曹小青坐起身来。
“你进去,睡里屋。”袁世雪和衣就朝床上一靠。
“你让我睡外间嘛。”曹小青道。
“我夜间要起夜的,睡外头不方便,而且还鼾声如雷响,往日里出门在外无论同行有几人,我老袁都是单独歇一间房的。”
听了这话,曹小青就放下心来,先前还担心自己的秘密被袁大哥知道了,管他呢,明儿一早咱就来个不辞而别,他还在想着这袁世雪方才在酒楼上的那般举动,瞧着他心头就有些别扭。
“人生何处不相逢,是千真万确的。我老袁在雅州与你这位小兄弟相遇后分了手,没想到今天在这跑马山下又相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