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那人嫌恶地将条凳挪动着,增大与他几个的距离。
“请先生帮我们师父算一算。”塌鼻少年恭恭敬敬地看着袁先生瓮声瓮气地说道。
“看我师父他们几时能出牢房?”
“看师父和箫狗娃这回——”
两个小的也急急地争着说话。
塌鼻瞪了他两个一眼:“小虫子,你两个别乱吼。”
“你师父?”袁先生问。
“刁五爷,咱们喊他五爷。”
“呸!”坐在移了好几步远外的条凳上那人嘲笑道,“刁五?一个老叫花头儿,也配称爷!”
塌鼻急速地瞧了他一眼,分明是敢怒不敢言。
袁先生似乎没啥反应,朝他三个问道:“测字还是抽签?”
“我们都不识字的,就抽签吧。”塌鼻小声地回答。
袁先生将摆放在桌上的签筒捧在手中,静默了一会双手摇动了几下,一抖,便有两三支竹签冒出了一截来。
只见塌鼻小心翼翼地从其中抽出了一只来,双手持着恭敬地交到了袁先生手上。另外两个则瞪圆了眼睛,眼珠子随着那一支竹签移动。
袁先生接过来看时眉头瞬间微皱即缓,原来是一支下签,照签上的字迹念道:“此签诗曰:‘似鵠飞来自入笼,欲得翻身却不通,南北东西都难出,此卦诚恐根无穷。’此卦乃似鵠投水之象,凡事多虚少实也。自身困滞 六甲刑劫 讼祸。”微微摇头,看一看三个娃儿接着道,“你师父此次牢狱之灾非但一时难解脱,尤恐有——”他嘎然住口,恐有性命之忧的下半句就没再说出。
“一个叫花儿头子还去贩卖鸦片,不掉脑袋才怪!”被壮汉称着少爷的插话道。
三个娃儿一时便面露愁容,塌鼻从身上摸出几枚小钱来:“先生,我这够么?”
“一枚就够了。”袁先生只取了其中一枚,又道,“也不必过于懊恼,凡事也有变数——”
这不过是安慰之语罢了,在一旁的那位少爷心里道,被秦将军逮住的鸦片贩子能有好结果?等着看砍他脑袋吧。
待那三个娃儿离开,‘少爷’笑道:“咱原本是来测字的,看抽签看得生了兴趣来,咱也就抽支签吧!”
袁先生点点头,如法操作了一番。
“客官所抽的是一支中签,诗曰:‘养蜂须用求他蜜,只怕遭触尾上针,虽是眼前有异路,暗时深如荆棘林。’此卦家宅欠利 自身防——总之,客官有财再求财,须思量莫强求。”
“那——有笔大生意要开头,顺利么?”
“先生就与少爷直说了吧。”一壮汉也因听不明白插言道。
“在于‘事须仔细,切莫强求’之意。”在下只能解析到此了。”
‘少爷’伸手入袋中,避开原本准备好的一锭二两纹银,摸出五钱的碎银朝桌上一放,有些失望地带着两个跟随走了。
“朱少爷莫当真,我看他是徒有虚名,也不知是从哪地方过来的。”走在路上另一个壮汉道。
又推测了两人,袁先生感到有些口渴,见此时暂无客人便起身朝小屋走去。
此时,走来一位衣衫褴褛面容苍老而憔悴的老妇人,到桌前那根长条凳上坐下。
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位老头儿,他见这老妇人正尽量偏着头眼巴巴地朝着门内张望着,便道: “这位大婶莫急,这袁先生很快就会出来的,他虽说来这里不久,测事准不说,对人也很——”
见老妇人正在朝条凳的一端挪动着身躯,他忙又摇头道:“莫让坐莫让坐,哦呀——谢了。”便坐了下来,他是在西街瞧过了官府押着那四个大烟贩子游街示众后,就急忙赶过来了。
他的话刚说完,那位身量适中略为瘦削的袁先生已经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水。
“这位婆婆别急,先喝口水再慢慢细说。”
原来这位老妇人家住离这雅州数百里外蜀东的一小山庄,早年即守寡,好不易将儿子拉扯成人。没能念书目不识丁的儿子只能靠气力谋生,母子俩相依为命好歹还能以粗茶淡饭度日。前年冬月的一个夜晚,进山打柴本该早就回家的儿子却迟迟不见人影。老母在门口望了又望,将锅里的包谷菜叶糊热了又热,眼看天已断黑还是不见儿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