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祭日近了,慧馨园便会重新打开,提前清扫修缮,以供当日阖府祭拜。
然而这许多年来,安梓纯没有一次与众人一同踏入慧馨园。往事历历在目,只怕触景生情,失了心智。
而安梓纯的孪生哥哥安梓宸则按规矩,迁去老家朔州安氏祖坟埋葬,路远迢迢,安梓纯亦没有办法去祭拜,所以只能每年去平湖凭吊一番。
“我若死了,不要将我埋于底下,只将我烧成灰,抛洒于天地之间,自由自在——”
含玉听小姐又提死,有些恼了,忙说,“小姐福气好,定会长命百岁的。”
安梓纯却没应声,想着人间世事难料,母亲倒是人称千岁的金枝玉叶,不还是红颜薄命,但凡是与皇室扯上关系的,没几个会得善终的。
“明儿个拜祭的贡品都准备好了吗?”
“是,都按着先前的规矩预备下了。”
安梓纯听了这话,轻点了下头,靠在榻上的矮几上,神情显的有些怅然。
用过晚膳之后,安梓纯沐浴更衣,本想早些安寝,可天气闷热,惹的人睡意全无。安梓纯干坐在榻上好一会儿,忽觉起了点儿风,正要去睡下,却不知安悦昕为何深夜到访。
天合一事了结之后,安梓纯就鲜少见她,今日忽然深夜到访,到叫安梓纯一头雾水。
只见安悦昕一身藤青曳罗如意纹轻纱长裙,一枚成色极好的海水纹青玉簪斜插于髻上,清雅却不失贵气。
安梓纯清楚,眼前的安悦昕虽依旧面容清丽淡漠,却与从前那个幽居于绣楼上的外室生女不可同日而语了。爹爹有意提拔大姐,眼下她虽还居于绣楼,却听闻爹爹早已命人将公主府紧西边的丛芳阁打扫了干净,只等忙完母亲祭日,便要大姐迁过去住了。
再看大姐这通身的打扮,虽然简洁利索,可单那一支青玉簪子便顶府上下人半年的月钱。这一身衣裳更不必说,早就越过了四妹安悦晴去。
看来姨娘也该是时候上点儿心了,否则她苦心培养多年的爱女,莫说中选,怕是连上秀女名册的机会都没了。
“本知妹妹歇的早,不该深夜打搅,只是白日里人多口杂,恐给妹妹惹是非,所以才赶早这会儿过来。”安悦昕说着,口气平淡却温和。
安梓纯依旧不明安悦昕的来意,只能寒暄道:“姐姐能来我便高兴,无论何时我都欢迎。”安梓纯说完,又吩咐含玉,“去端碗温水过来,若是这个时辰喝茶,待会儿该睡不着了。”
安悦昕闻此,忙说,“妹妹别忙,我只与你说几句就走。”安悦昕说着,忙从怀里掏出个香袋来,“听闻妹妹一到这个节气,夜里便不好入眠,偶然得了方子,说是将此制成香包挂在床头,可起凝神安眠之效,本不敢贸然拿来给妹妹用,便亲自试了几日,倒还不错,就亲手缝制了一个,给妹妹送来。”
安梓纯望着那绣了秋月云影的香包,只觉手工精巧,花样也新奇,很是中意,刚要接过来,含玉却先她一步,取过了香包。到叫安悦昕多少有些尴尬。
安梓纯却觉含玉失礼,忙与含玉递了个眼色,便将香袋拿了过来。
含玉却不放心,死死的盯着那香袋,似是里面随时都会冒出什么鬼怪一般。
安梓纯从未觉得安悦昕有害她之心,便放心的将香包凑到进前闻。闻到里面只放了些苍术、白芷、迷迭草、甘草、香叶等有凝神之效的草药,并未有什么古怪。便笑了笑,与安悦昕道:“果真是香气扑鼻,难得的好方子呢。”
安悦昕闻此,似是松了口气,“妹妹明儿个还要出门,我不好多叨扰,这就回去了。”安悦昕说着,起身了,神情依旧平淡从容,就如盛开在暗夜中的夜来香,沉稳而冷艳。
安梓纯也未留客,只叫含玉掌灯送她主仆回去,安悦昕却拒了这份好意,只道,“人多扎眼,且不必麻烦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