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清闻此,也忘了害怕,忙应道,“方才奴婢打树下走过,谁知落了一身的虫蚁,一时惊慌,才失了方寸,冲撞了小姐您。”
虫蚁?听到这里,安梓纯眼光一闪,猛的望向门外那棵枇杷树。
“悦明就是从这棵树上摔下来跌伤的吧?”
寒清一怔,“是,奴婢当时就在跟前,少爷从前也上树摘过枇杷,从未出过意外,谁知那日,奴婢一个不注意,就——”寒清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已然听不到了,可脸上的懊恼却藏不住。
安梓纯哪有心思听个小丫头忏悔,隔着老远,细细打量了那棵枇杷树一番,并无可疑,便回身瞧了寒清一眼,“别愣着,回去伺候吧。”
寒清得令,赶紧福身行了一礼,略显担忧的抿了抿嘴,才转身回了屋去。
安梓纯见四下无人,便快步走到枇杷树下,刚一走近,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栀子香。正疑惑,头顶忽然出现了一把描着荷花的半穿棉纸伞,安梓纯回身,正对上一双墨玉般明亮而幽深的眸子,温润如玉的笑脸与棱角分明的俊俏脸庞并不相称,温柔中透着些许冷漠,冷漠中又泛着许俏皮,安梓纯瞧着他,忍不住“扑哧”一笑,“你惯会吓人,吓了人后,还要逗得人笑。”
男子闻此,有些摸不着头脑,实在不知自己是哪里好笑,竟惹得素日不露笑颜的安梓纯笑的这样明媚美好。
男子瞧着安梓纯笑靥如花的清丽模样,一时看呆了,也忘了回话,倒是安梓纯先定下神来,问道,“子然,我可是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薛子然闻此,才回过神来,这几个月来的诸多避忌,确是有难言之隐。
薛子然本是护国公府内臣薛崇之子,薛崇因护国公叛乱一事连累惨被诛杀,薛子然与母亲还有妹妹薛含玉三人,得锦阳长公主庇佑才得以苟活下来,事后便安顿在了公主府。
薛子然感念自身,如今虽然再不是什么众星捧月的少爷,却不能如一般庶人安享太平,身份连个奴才不如。
奴才想入公主府伺候,尚且需要个清白的出身,而罪臣之子的身份无疑是给他上了最沉重的枷锁,终生不得入仕经商,子孙世代为奴为婢。
无尽的轮回,无尽的折磨。
尽管薛子然一身傲骨,却也无计可施,所有为父洗冤,为护国公昭雪,也只是镜花水月的泡影。
“母亲交代,府上诸位小姐已经长成,从前还好,眼下我已不方便在内院出入,便少来看你了。”薛子然说着,微微晃了晃手中的伞,“方才办完差事回来,听含玉说府上出了事,你心情不好,来了芳园,我见天要下雨,怕你淋着,所以——”
安梓纯与薛子然打小一起长大,最明白薛子然的好,却不忘打趣他,“若是下雨,我自然会留在芳园等雨停,倒是你,干站在门口,就不怕叫大雨淋透了?”
“这不是好好的。”薛子然笑着,抬眼望了望身前的枇杷树,“这树上虫蚁奇多,当心落在身上。”
安梓纯这才想起正事,忙问道:“匕首可带了?”
薛子然虽不知安梓纯要匕首做什么,却明白她是最有分寸之人,无论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便从腰间摸出一把六寸来长的精巧匕首。
匕首原来的鞘已经遗失,如今的皮质套子,还是多年前安梓纯亲手缝制的。
安梓纯握着这把匕首,往事又忽的涌上心头。
曾经,她亲眼目睹薛子然为了救她,擎着这把匕首与一只饥不择食的恶狼殊死搏斗,恶狼尖利的獠牙,匕首滴血的惊心模样,还历历在目。
那明明是最安全的皇家行猎,为何会有恶狼闯入女眷的营帐,还偏偏只攻击她一人。
望着恶狼死去却依旧狰狞的面孔,望着满地淋漓的鲜血,安梓纯前所未有的恐慌,只能扑进身负重伤的薛子然的怀里,“母亲死了,哥哥也死了,你再不能离开我了。”那是锦阳长公主亡故之后,安梓纯第一次开口说话。
匕首的鞘就是在那次灾祸中遗失的,后来就有了眼前这个手工粗糙却满怀心意的匕首套。正是拿当日那头恶狼的皮毛缝制而成的。
安梓纯手握匕首,似乎还能闻到浓浓的血腥气。
“算了,这是薛副将留给你的唯一信物,我怎能让秽物玷污了它。”便将匕首还了回去,抬手摘下发间的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回身用钗底在枇杷树皮上轻轻的刮了一下,钗上立刻粘起一层粘腻的液体。
安梓纯将它凑到了近前,轻轻嗅了嗅,心里已经了然,又示意薛子然过来。
“是栀子味?”
安梓纯闻此,边取了帕子将簪子包起边点了点头。
“有何古怪?”
安梓纯收好了帕子,见四下无人,才低声应道,“悦明当日就是从这棵树上失足跌下受伤的。你看,这枇杷树并不高,横枝却多,莫说悦明一个灵活的孩子,连我这身繁复打扮的女子也能轻易爬上去。当日悦明跌伤,我已觉得蹊跷,今儿瞧见这树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贪食的蚂蚁,恐怕都是被这带栀子香的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