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洲心里发怯,刚对上安梓纯的目光,便似被灼烤一般,惊慌失措的低下了头。
悦明是她的亲儿子,孩儿久病不愈,做娘的才最是焦心,可但凡有一点法子,她也不会眼看孩子受苦,即便倾尽所有也要请了最好的郎中过来替悦明诊病,只是如今,上头有个二夫人压着,自个虽是姨娘,地位却连个丫环不如,自顾不暇,又怎保悦明周全。
奶娘于氏一直陪侍在侧,日日瞧着,最是清楚芳园这对母子的处境,三小姐金枝玉叶,高床暖枕,怎懂得姨娘的悲苦。莫说是给小少爷请郎中,芳园如今连个像样的药罐都没有,即便请来了郎中,诊金也是付不起的,芳姨娘性子执拗,始终不愿向三小姐求助,到头来委屈的还不是小少爷。
眼见小少爷腿上的伤口已经开始腐烂,内里折的骨头怕也没长好,若是再耽误,将来恐成了跛子,岂不毁他一生。
于氏心疼悦明,虽知事后会遭芳洲埋怨,却实在不愿见她亲手拉扯大的孩子受这磨难,犹豫再三,才挪了一步上前,向安梓纯福了福身,“回三小姐,给小少爷看诊的崔郎中是二夫人指来的人,这汤药也是每日在大厨房里煎了才送来,小少爷懂事,每次都一口不落的喝光,可这病却一直不见好,怕是,怕是——”
“多嘴。”芳洲闻此,一时情急,便打断了于氏的话。
安梓纯虽依旧一脸淡漠,却在心里思量了几遍,细细打量了芳洲和于氏,瞧着都是安守本分的人,并不像在挑事,侧身见悦明已经痛的额角冒汗,便问道,“今儿的药可喝了?”
芳洲见安梓纯并无责怪之意,才稍稍安了心,忙应道:“已经喝过了。”说着快步走到桌边,见药碗里还剩小半碗药,十分惊慌,忙不迭的质问于氏,“少爷的药贯是你伺候的,今儿怎么剩下这许多。”
于氏惶恐,十分无辜,“小少爷口里烂了疮,说这药辛辣苦涩,勉强才喝了这些,奴婢没法子——”
听到这里,安梓纯忽觉蹊跷。治疗骨伤的的药大都以温补固原为主,苦涩也就罢了,怎会有辛辣的味道。便起身走到桌边,端起那半碗药,仔细闻了闻,竟有一股淡淡的生姜味。
安梓纯心中一紧,将药碗又放回了桌上,“崔郎中该留了药方,拿来我瞧瞧。”
芳洲听闻此言,心中大骇,忙问道,“可是这药有不妥,会不会——”
“只叫你把方子拿来。”安梓纯说着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神色冷清,并不想与芳洲详说。
芳洲见此,也不敢再问,忙挥了手,示意刘氏去取。
刘氏忙去妆台上的小抽屉里,将药方找出,小心的奉到了安梓纯跟前。
安梓纯虽不精通医术,可这些年遍览群书,闲暇时医书也看了不少,所懂的医理并不比一般郎中少,不会断症,却能对症下药,毓灵苑的丫环小子但凡有个头疼脑热,方子大多是她开的,从来都没有过纰漏。
手中这张方子,的确是个治疗跌打骨伤的良方,用药极为温和滋补,很适宜给悦明这样年纪小的孩童服用,可是她分明从方才的药汤里闻到了浓浓的生姜味。
跌打骨伤最忌辛辣,不但有碍伤口骨骼的愈合,即便伤口有幸长好,也会落疤。
莫不是叫于氏说中,真有人要害悦明?
安梓纯心中犹疑,抬头瞥了芳洲一眼。
若说这药是二姨娘动了手脚,倒也说得通,毕竟爹爹只大哥和悦明两个儿子,又都是庶出,父亲偏爱幼子,却碍于二姨娘的面子一心栽培大哥。悦明从前还只是个奶娃子不足为惧,可这孩子如今也快六岁,正到了要习字念书的年纪。二姨娘怕悦明聪慧,越过了大哥去,一时坏了心思,设计陷害也不是不可能。可芳洲向来把悦明当命根子似的疼,衣食住行无不万般小心,怎会一直没有发觉这汤药有异呢?
毕竟生姜不易于伤口愈合的事,还是早些时候从芳洲这里听说的。
想到这里,安梓纯十分纠结,芳洲啊芳洲,你难不成真是将计就计,要拿悦明的腿与二姨娘做赌注?
芳洲见安梓纯沉着脸不说话,心下十分忐忑,开始怀疑自个先前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当日悦明跌伤,二夫人一早便将她的亲信崔郎中遣来替悦明诊病。芳洲明知二夫人没安好心,却也要对送药的妈妈笑脸相迎,可那药汤浓浓的生姜味,已经太过明显的暴露了二夫人的居心。虽然她凑钱叫丫环寒清拿着药方去叫信的过的郎中瞧过,知道这是个好方子,可那一味生姜,已经将这药变成会害悦明变成跛子的毒药。
她原来也想捧着这碗药去求老爷做主,一则老爷不会轻信,二则老爷因为入赘公主府的事,多年来对二夫人一直心怀愧疚,事事以二夫人为先。她若单枪匹马的前去问罪,无异于以卵击石。
思来想去,公主府上下,除了她之外,唯一心疼悦明又可以与二夫人抗衡的只有三小姐安梓纯一人。原也打算直接去求三小姐做主,却知空口无凭,总要叫她亲眼所见才能信服。所以只能破釜沉舟,日日含泪眼睁睁的看着悦明将这药喝下。只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