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室里，几乎没人会高兴周颖交上男友。这在不小程度上是出于同性间竞逐异性的排他心理。
“他竟然得手，哼！”
“谁说自由主义不受待见？这朵花不是让他摘了么。”
“‘红’又怎么的，红的追上了么？看来爱情并不一定垂青‘红’。”
除此而外，甚至有望望然退去时的忌憎心理。
“自认奇货可居，冷漠于我么，那就等着你情场不遂，变成老处女。”
得之易者，失之也易。这起爱情走到了第四个月，便起了小的龃龉。那是在看完一个歌舞团演出的《山林之春》舞剧后回来的路上。周颖在大学时，担任过系学生会文娱委员，乐好文学和艺术，当年校刊上有过她的文学短篇。她对文艺的兴趣至今不衰。这次演出票，是她去从所政治部青年干事唐骏处买的。
当时唐骏问他，“怎么一买两张，你们室不是你一个女同志么，还给别室的姐妹买？”
“你只管卖票行了。”周颖笑笑。
唐骏原本是想送张给周颖的，周颖没要。现在见周颖这样，他心中狐疑地卖给了她两张。杜适在舞剧开始前从周颖口里听说这后，唐骏的形象一时在他心里挥之不去。这位《青年政治学院》毕业的所团总支书记，一段日子对周颖颇为殷勤，以他的英气外表，曾一度摇曳过周颖的心，然技术线与政工线的差别，让周颖选择了前者，这都明白地落在了周围人的眼里。
看完演出，时候已近夜晚十点。杜适和周颖走出演出礼堂不远。周颖边走边问。
“你觉得今晚演出怎么样？”
“你觉得呢？”杜适微笑反问。
“我是在问你。说说看，你不是对文艺有兴趣么？”
“不怎么样。不过，我看你倒是看得很投入。”
“讲讲为什么不怎么样。”周颖感得些意外，倒不是因为自己花钱，非得听杜适说声满意才舒心，她确是认为演出不错。
“既是歌舞剧，应该重在歌、舞、和音乐。这场演出的人物对白过多，而且内容过于教化，艺术力量并不强。”
“我不这么看。表演很精彩，很成功。”
“你说的也许是。”
“也许？你没见台下那么多人看得入神，谢幕时掌声那么热烈，里面也包括你。演员们要是知道掌声里夹着虚伪，不知他们是什么感觉。”
“杜适觉得不是味道，没出声。几秒钟过去，又听周颖问。
“你说呢？”
夜色里，杜适看不清对方的眼神，但从声音仿佛看到了眼神，同时联想到她娇嗔好胜的个性，于是笑笑。
“不讲了吧。”
“就讲，你讲嘛。”她伸手挽住杜适胳膊摇，跟往常一样，娇嗔地不依不饶。
杜适失声一笑道，“你自己喜欢，也得让我说好才称心对不？”
“根本就不，我是要你承认自己虚伪。” 她用臀一碰杜适 ，挤了杜适个小趔趄。
“你看看，又不讲理了不是。”
“你学着我说，‘我今天是虚伪的’，我听你说。”
杜适收了笑意，认真地说，“虚伪和礼节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我的掌声，是对编演人员集体劳动的尊重。”
“以前听人说过，你像是以清高自命，孑然不群，少见你在学习会上开口，思想莫测。”周颖也带些认真地说。
气氛有点僵，杜适想了想说，“看是跟谁了，今天对这场演出说的话，换是在组里，是不想说的。”
“为什么？”
“不想落别人的话。今天给你说了，还好，只被说是‘虚伪’，没再往纲上提。”
到这里，杜适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宝龄，想起她信里的一句话。
“……我去在你身边，你心里不管有啥话，就有个能敞开说给的人……”。
想起这些话，就如同幸福伴在身边，不仅深深怀念起自己的知音，怀念起能了解自己和跟自己同心的宝龄。
杜适说完后，低头走路。十几秒过去了，周颖开口问。
“生气了是么？”
“不，”杜适摇一下头，“只是觉得意外。我想，如果我言非所想，说演出艺术水准多么高，那是我在虚伪。你和我对艺术的感觉不同，彼此不必要附会，各守着自己看法行了。”
“怎么个感觉不同，具体说说你的感觉我听。”
杜适有被逼的感觉，气氛再次发僵，他说：“不说吧，不想在你心目里出现一个另类。”
“对我封口也行。说实话，你是让人莫测。”
短短十分钟回宿舍的路上，两人似乎都拾不起话来，直到在舍区分手。
三天后的周六晚饭后，几乎和四个月前同样的时间和地点，杜适一人在室里伏案工作。一阵阁阁声自楼梯口过来，是周颖，进来在杜适对面的桌边坐下。
“你总这么，周末了还是工作。”她的目光落在杜适桌上的纸页和计算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