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哥,在家吗?”
“豁老弟,可寻摸着了?”韩轩闻言大步跨出屋,和挑担的豁口子寒暄。豁口子大名尤子,因出生时她娘惯常用来喝水的碗破了个口子,就笑称他的小名儿叫豁口子。如今他为了生计走街窜巷卖小玩意儿,一年到头大半在外头游荡,真真应了他的大名。
“嗐,你嘱咐的事当然得办妥,就是在临镇买不着,去县城也得给你带回来。”豁口子嬉皮笑脸,从布兜里掏出一卷用茧绸包着的细线,啧啧感叹:“我滴个乖乖,这东西特贵,一小揪儿就一钱银子。”
韩轩早有准备,摸出银子还他,还另外多给了半吊钱:“辛苦你了,进屋喝碗水?”
“轩子,谁呀?”
罗绮年久等不到,便出门来找。
“嫂子好,嫂子真漂亮!”豁口子嘴巴甜,暗忱怪道大壮哥舍得花大价钱寻摸好东西给她玩呢,真真国色天香,比他在街上看到的出门玩耍的大家小姐还要漂亮。嗯,还很香,他隔着几步距离都能闻到从她身上飘过来的淡淡幽香。
“豁老弟好。”
罗绮年笑眯眯的跟他问好,又转向韩轩:“别呆站着了,客来了也不说迎进去坐坐。”然后又对豁口子说:“豁老弟还没吃晚饭吧?赶巧我家刚摆饭,进去和我家这口喝两盅?”
豁口子连忙摆摆手,挑起扁担就走:“大嫂子客气,改天再来讨酒喝。今儿我先家去,出门儿半个月不着家,怪想的。”
小黑跑过来咬罗绮年的裤腿,想把她拖回家。每天吃饭前罗绮年都会先用菜汤泡饭喂饱小黑和小白,今天事多一下子忘记了。
她蹲下来拍拍它的脑袋:“等我们吃完再喂你。”
今天的饭菜是张小凤做的,瞧着颜色味道不咋样,应该有剩菜。
小黑仿佛听懂了,一下子蔫巴了。它扯着罗绮年的裤脚左右摇晃几下才松口,圆滚滚的小身子耍赖似的躺地上蹭地上的泥土,口里低低呜咽,好不可怜可爱。
罗绮年把它拎起来,笑骂:“惯的你。”
“喏,给你。”
罗绮年接过来,把半透明的丝线向阳照着。线身光滑,流光溢彩。用手轻扯,韧劲十足。
“不错不错。你瞧瞧,是不是很好看?”罗绮年晃动着丝线。
“嗯。”他看的却不是丝线,而是那只素白玉手:夕阳余晖从指缝中穿过,把手指照的通红,像是透明的,偏又红得可爱。
“嘿嘿,今晚给你们弹一曲。”
“哟嚯,大哥给大嫂买了啥宝贝?大嫂快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张桂花吃醋,韩钰都没有给她买过小玩意儿。且她因为怀孕大补,脸上身上肥了几大圈,在没有以前的美貌。韩钰对她也是爱理不睬的。
罗绮年喝了碗汤,才说:“不过几根做琴弦的丝线,不值一观。”
“哇,大嫂,你还会弹琴?!”张桂花还没来得及讽刺罗绮年附庸风雅,韩贤就怪叫起来。
“大嫂你弹得好不好?我可以跟你学弹琴吗?你会不会吹笛子吹箫?会不会敲鼓……”
“还打锣呢!”韩轩猿臂越过圆桌,赏韩贤一个响亮的脑袋镚儿。
韩贤瞪眼,敢怒不敢言。
“耀祖他们先生教过他,我偷师来的。弹得好不好不知道,待会儿你们给我评评。吹笛子吹箫都会写皮毛,教你,不敢当。”
“大嫂忒谦虚。”韩贤怨念呀,他感觉他大嫂学问比他学里的先生还厉害,他大哥不过跟大嫂学几个月,学问都快赶上他的,他压力很大的。
韩母呵呵大笑:“吃饭,吃完饭让老大媳妇儿给我们弹一曲,弹不好明儿早上不给她饭吃。”
韩母喜欢听戏,也喜欢听人唱歌,她自己没事儿也会哼哼乡下不成曲调的小曲儿。至于琴声、萧声还有那什么笛子的,她没有听过。不过看幺儿兴奋的样儿,想来也是好的。
张小凤温温顺顺的眼眸微垂,扭头不去看她丈夫欢喜的笑脸。她曾经也喜欢弹琴唱曲儿,只因为还是女儿时,韩杰去她家吃饭,偶然听到她在弹琴,随口说了句‘呕哑嘲哳难为听’,她便从此再未摸过琴弦。
现在,现在她丈夫竟然兴趣盎然地等待乡下糟妇人的琴音,让她倍感难堪,还很气愤。凭什么什么都不如她的大嫂能轻易取得一家人的喜爱,就凭几样小菜,几件衣裳?
饭后,一家人移坐天井。
罗绮年搬出韩轩前几日做好的琴身,然后叫韩轩搭把手把琴弦装上。
“小弟有曲谱吗?”
韩贤摆手:“先生说曲谱贵重,”
话还没说完就被韩轩睇一眼:“科举六艺中‘乐’拍第二位,其重要性可想而知。你竟然因为先生的一句话就不买曲谱?”
韩贤吐吐口水,“也不是,是曲谱确实贵,咱家买不起。”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最后三个字几不可闻。
韩轩皱眉:“多少钱?明天赶紧买回来。”
“三,三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