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妙玉抬手提了茶壶,要往石崇那只颁瓟斝里斟茶。石咏连忙拦住:“对不住,此前这只杯子有所损毁,我是用鱼鳔胶将其修复的,但只一件,鱼鳔胶沾不得热水,所以……”
妙玉听了,吃惊停手,再度托起那只颁瓟斝查看,看了半晌才点头叹息道:“第一眼见到时,我竟全未发现上面这块琥珀乃是修补之物,本以为这只颁瓟斝一问世就是这样,我还在钦羡这颁瓟斝设计得纯出自然,连镶嵌的一片琥珀也是这样浑然一体。”
石咏听得飘飘然,赶紧拜谢妙玉夸奖。
石崇则悄悄地叹息:“人家小姑娘往你脸上贴金呢,你可不能忘了正事儿。”
石咏为了让石崇放心,赶紧又提了一遍要求。
妙玉定定地看了石咏一眼,抿了抿唇,突然开口:“若是石大人能答允我一个要求,我就答允你,借我那只颁瓟斝与你一观。”
石咏听了大喜,连忙问:“是什么要求?”
妙玉当即转头命身后的道婆:“去将那只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蟠虬整雕竹根大盏取出来。”
道婆应声去了,少时转回来,手中当真捧了一只深褐色的巨型盏器出来,石咏见了,险些石化,那一只,书上所写读来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可是眼前见了,便觉这容器几乎就是一只小脸盆。这盏器上一道一道,密密麻麻,都是竹根上的根节。石咏没机会细数,但想这只器皿名称里的“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大约并不是虚数。
“你若是能喝得了这一海茶水,我便将我那只颁瓟斝取出来与君把玩!”
妙玉问得傲岸,石咏则苦笑——这么一海,他要是都喝下去,可真就肚子里面能撑船了。
唯有那石崇急吼吼地催促:“小石咏,务请帮忙,拜托拜托!”
石咏只能硬着头皮答允:“妙玉师父若是坚持,那在下只有从命的份儿。”
妙玉盯着他,眼里微微露出一点儿笑意。
石咏却愁眉苦脸地说:“可我这样……岂不是糟蹋了小师父的好茶?人道是,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①”
“我自己倒没什么,抛费了小师父的茶,这可……”
妙玉望着他,最后实在是没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片刻后又肃容,说:“即是如此……好!”
石咏满以为她会再次拒绝,岂料这一回妙玉自己起身,从屋角的那只矮柜里取了一只小小的器皿出来,送至石咏面前。
石咏又惊又喜,托在手掌上细看,果然见上面镌着三个隶字——“颁瓟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