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每一朵乌云。真的都镶有金边。
沉雷忽落落的。一阵接着一阵。滚滚云海。被嵌合了琥珀一样的边崖。密布天际。又厚又低。仿似一段厚厚的织锦。绵软的铺在那里。严丝合缝。
我想起《青蛇》中。那一幕恢弘的水淹金山。
那袈裟上。尽是妖气。法海用这妖气。遮蔽云日。万物失了本真。西湖水湮灭了金山肃穆庄严的神龛。又被袈裟的血红装帧成了旁的颜色。那颜色。來自万丈黄泉。他以为他掩得住。那凡心。那世故。那禁锢束缚。然。骗得了天地。骗得了世间。乃至骗得了苍生纭纭。却仍旧骗不了自己。毁掉了。毁掉了。终究。白蛇的千年道行还是被他毁掉了。可他亦幡然醒悟。原來。那蛇。那妖。业已成人。
当年的张曼玉还年轻。自有一段风尘是王祖贤不及的。轻佻的身影。一身的妖媚。这媚。不是凡俗的媚。不是矫揉。不是造作。而是从骨子里洋溢出的。细细的眉眼一转。呵。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妖。而不艳;媚。却不俗。
现在回头再看。依旧觉得仍心旌摇曳。似乎形形**的人事变换。沧海桑田。只为了成就一条青蛇的风姿。旁的。倒成了衬子。不可不有。然而。却也不那么重要的了。
人也好。妖也好。青也好。白也好。佛也好。都不过是自己。纵然心中未曾徒觉无奈。可是咀嚼回味后。到底又尝得出那种颓败与寂寥的味道。
骤雨急促的倾泻。屋顶霉绿的青苔生了根。发了芽。稳稳扎在原地。任是这风雨怎样的猛烈。却也带不走一粒沙。
也许。我既是这青蛇。败了夏佥寻与暮然的爱;既是这白蛇。到底眼睁睁的看着素年带离了夏佥寻的心;既是这妖。祸乱了赛里木湖的安;既是这佛。自欺欺人。汲取埋葬夏佥羽的痕迹。汲取康起言的暖;既是这人。无能为力。这世上的一切。想要成妖成佛成白成青。却皆是无力徒然。
“在想什么。”
“李碧华。”然后补充道。“《青蛇》。”
“邵荞让你想到的。”夏佥羽温好奶。递來。
“算。也不算。”我接过杯子。温温的的触感。让人留恋。“她也不过那蜕了皮。吃了元丹。化了人形的蜘蛛精。”最后还是要被康起言这法海收掉。“倒是你。让我想到了许仙。”
夏佥羽沒站稳。一个踉跄跌进沙发里:“我是我。他是他。”
“可是男人。不都是《青蛇》里那个看似文弱的书生么。”他聪明。狡脱。明明早已洞悉了青、白二蛇的真实身份。却佯得那么无辜。“青蛇白蛇。都想收归其室。”
“有你一个就够我烦的。再來一个。我下半辈子什么都甭管了。”
“你要是敢再招惹來另一个。有沒有下辈子还两说呢。”
“说真的。素锦。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他坐到我身旁。稳稳的任我依偎。“你怎么会怀疑邵荞。”
捧着牛奶。热量从手心扩散至全身。可我仍感到有微微的凉意。整个人缩进夏佥羽的怀里。:“重新回到公司后。我发现邵荞变得安静了许多。不再会喋喋不休。也不再会对我评头论足。却仍不改横眉冷对。她安静的有些让人不安。我会想。这是我认识的那个邵荞么。 ”我抬起头。吻了吻他的唇。“如果是你。会不会放任我嫁给康起言。”
这不过是无谓的询问。如果可以。他是再不会去阻止我的。甚至。不惜伤害。哪怕我会去恨。也不在乎。
果然。夏佥羽一嗤:“别想。”
“邵荞那么喜欢你。怎么还会牵线让你与赵绾一起。赵绾与康起言的过去。我们都已经知道。后來我们只当她是康起言打算可以安排到你身边的。可我们怎么沒想到。其实她不过是一枚烟幕弹。”
夏佥羽看着我。展颜一笑。开始这声音只是低低。随后。渐次大了起來:“康起言这一辈子。最不该的就是算计你。”
“他也是许仙呵。”
以为左青右白。旁人不知道。瞧不上女人的风骨。只觉得她们是玩物。到最后。还不是要借着女人。向上攀援。不是不对。只是。万不能一边享着女人带來的好。一边又鄙夷秒杀掉。许仙再精明。到底也只是凡人。怎么斗得过那两条蛰伏西湖千年。看尽人世莫变的蛇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