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韦到内室深谈。他对人际交往富有经验,吕不韦专程来访而且神态特别,显然是有事商量。
在内室只有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吕不韦先向异人分析秦国王位继承的格局和走势:“秦王已经老了,现在的太子是您的父亲安国君,将来您父亲继位,以后的继承人肯定就在您和您的兄弟里面产生。但是您的兄弟有20多个,您排在中间,又不怎么受宠,长期在外面当人质,将来秦王去世后您父亲继位,未来太子之位,恐怕您是竞争不过您那些在国内的兄弟们。”
吕不韦说的事实异人当然清楚。王子有20多人,按一般概率,异人继位的机会不会超过5%,而按秦国制度,王位传承给长子,长子如果死了就传给在世的年龄最大的儿子。按这样的序列,异人得等他10几个哥哥全部死光,才有机会继位。这样算下来,他继位的概率几乎为零。这看起来像是一盘死棋。
但是吕不韦发现了死棋的破解之道,他向异人点出关键的华阳夫人:“我听说安国君宠爱华阳夫人,很想让她做未来的王后,而华阳夫人恰恰没有儿子,如果能够走通华阳夫人这条路,您认华阳夫人为母亲,将来华阳夫人做上王后之后,您作为她唯一的儿子,毫无疑问就是太子,就能继承王位。”
吕不韦的建议使异人很感意外,他的生母是夏太后,他从来没想过另外认一个母亲,但细想之下,异人发现这样做对自己和华阳夫人双方都大有好处,完全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异人自己需要一个在父亲那里得宠的母亲,好让自己得到重视,而华阳夫人需要一个儿子,好让自己母以子贵做上王后。异人不禁觉得吕不韦实在聪明,竟然匪夷所思想出这一招,禁不住对这个商人刮目相看。异人原来是从制度上、从几率上看到自己没有希望,没料到有时人的智慧能够战胜数学概率,发现制度漏洞。吕不韦何等地洞察人性,他想到只要摆平华阳夫人,就等于摆平了异人的父亲安国君,就等于确立了接班人的人选。这真是一针见血!王位继承问题,说到底不就是一国之王自己决定的事情吗?
吕不韦点出要害之后,和盘托出自己的行动计划,这个计划有可能使他倾家荡产,但却是实现他的目标所必须的。他既要把异人包装起来,推销出去,让赵国上下和各国诸侯都注意到这位秦国公子,又要想方设法打通华阳夫人这条路,这需要花很多钱,是一项重大投资。他告诉异人:“您要想回到秦国,就要打点好方方面面的关系,但是您本来就穷,又是在赵国做客,当然拿不出什么东西孝敬您的父母和结交天下宾客。我虽然也不富裕,但是千金之财还是拿得出来,我打算用五百金为您做宣传,结交赵国各界名流,让他们为您说好话,再用五百金去秦国活动,疏通华阳夫人的关系,想法子让安国君立您为接班人。”
异人完全被吕不韦感动了,他的这个商人朋友不但为他出点子,而且为他出钱出力,豁出了一切,他当然要知恩图报。异人丢掉公子架子,立即跪下向吕不韦叩头,郑重承诺:“如果真能实现您的计划,我愿意把秦国分一半给您!”从来没有国王会答应将自己的国家分给别人,但是异人本来就继位无望,吕不韦使他绝处逢生,他的承诺即使言过其实也不算太过分。当年秦孝公为了招贤纳才,公开张榜许诺为能人分封国土,后来实际上只有商鞅这种做出特别巨大贡献的人,才得了一块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