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从空中俯瞰绿野山庄,越靠近这个她出生并长大的地方,折掘邦媛越觉得手脚冰凉。先前已经从赫伯口中得知,位于极北苦寒之地的合欢净月阁伙同另外三大门派,浩浩荡荡数百人将绿野宗围了个水泄不通。然而当天马盘旋在绿野山庄上方的高空,她探头向下俯望,整个山庄内外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空寂的让人有种窒息般的可怕。她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甚,天马似心有感应般放慢了盘旋的速度,寻了一块位于山庄门口的空旷之地,双翼张开,兜住了一缕轻风,缓缓将硕大的身躯往地上降落。它的四蹄并未触地,在离地面约有三四丈时,身体向右略微倾斜,翅膀末端的羽尖如蜻蜓点水般在离地面不过数尺的地方一扫而过,折掘邦媛借此机会翻身顺着天马下垂的翅膀从它的羽翼尖端滑到了地上。天马的身躯优雅地在低空掠过,卷起一阵轻尘,眨眼之间四蹄踏空,双翼拍动,身体如同一片白云般飘飘摇摇又往高空飞了上去。其余的天马羽翼大张,一直悬浮在半空之中,等待领头马将折掘邦媛放到地上。
折掘邦媛的双脚一踏到地面,便迈开双腿往山庄大门之内疾奔。与此同时,她的声音在空寂的山庄门口回荡:“往东而去有一片悬崖,去那里等我!”
此话是对领头天马说的,她做事一向胆大任性,同时心思细腻敏捷却也是与生俱来。她深知接到桃核玉扣就意味着折掘氏已经无法保住绿野山庄了,应当马上逃离昆仑寻找安全之处藏匿,但在此之前没有亲眼确认一下父亲的生死安危,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独自离开。倘若父亲已不在人世,届时不管心中有多少悲痛,她都会割舍一切尽快离开昆仑。倘若父亲还活着,而折掘氏确实在昆仑呆不下去了,那她必须带着父亲一起离开。天下最快最为安全的坐骑,莫过于能够驰骋于空中的天马。
古有传之,一旦天马被驯服,任由凡人骑在它的马背之上,那么就和此人结下了生死盟约,将终身忠于此人任其差遣。她并不确定此番吩咐天马东去悬崖那边,它是否听懂了并会遵从她的命令。但此刻并无其他方法,绿野山庄位于密林之中,并无空阔地方可供这群天马降落歇脚。而且天马为昆仑山中人人可望而不可求的神物,若是成群降落在绿野山庄附近,势必会引起附近猎户的追赶围捕。它们已经连续飞翔了数日,体力本来就接近强弩之末,必须找个安全可靠的地方让它们稍作休息,而且这个地方还不能离绿野山庄太远。回来的路上她思前想后,只有东去的那一片悬崖最适合天马暂时歇脚。那里是折掘家族世代先祖安歇的地方,崖下是深涧,崖边有一个巨大的平台,被茂密的植被覆盖。出于对折掘世家的敬重,也为了不打扰先人的安歇,除了安葬与祭祀之外,那里几乎无人踏足。即便是天马的诱惑太大,有人发现了它们前去围捕,天马生有双翼也能够在第一时间内跳崖逃生。最为关键的是那里离绿野山庄并不太远,她知道有一条幽僻小径可以通往那里,即便这次潜回庄里被人发现行踪,她也有自信能够凭借着对道路环境的熟识而摆脱追捕者。
整座绿野山庄修建在一块巨大的山岩之上,主体建筑分为三进大院,一进比一进高。大院两侧顺着地势在岩层之上各凿出一条宽大的走廊,每隔三丈,就地凿出几级石阶,一直向上延伸,将三进大院串在了一起。从山庄大门进去之后,第一进大院正中有个天井,天井的正北就是主事厅。折掘邦媛很快就穿过了天井奔进了主事大厅之中,倘若此刻父亲还安然无事,而且那群不速之客还在的话,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会在主事大厅里。可是当她一脚踏进偌大的主事大厅,心不由沉到了冰水谷底,厅堂内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然而座椅整齐,地面干净,丝毫不见一丝打斗过的痕迹。她的心中又涌起了一丝希望,或许庄内相安无事,那群人已经离开了。倘若没有访客,家族内部又没有大事需要商量,父亲一般会呆在他的书房里面。
她很快穿过大厅,几步绕过屏风,打开通往后院的门跨了出去,操捷径直接进入了第二进大院。这进庭院主要用来处理家族内务以及父亲和她的起居场所。两侧的大走廊各开有一扇侧门,从侧门出去,那里是门人家仆居住的偏院。位于院子北侧正中的也是一间厅堂,布局和第一进大院的主事厅类似,只是规模小了许多,主要是用来商议庄内家务杂事。父亲和她的居所就位于厅堂的东西两侧,各是一排连在一起的三厢房。
折掘邦媛径直穿过庭院,朝东侧父亲居住的厢房跑去。房门虚掩,她虽得父亲宠爱,但折掘家族的家风却是甚严,要是平日里想进到父亲的居所之中,定得先敲门得到应允之后方可踏入。然而此刻她心中甚急,疾步冲到房门前不做丝毫停滞直接伸手推门而入。客厅,书房,一切井然有序,就如同平日里一样。一卷当年母亲陪嫁带过来的西域古籍就摊开放在桌上,仿若父亲不久前还坐在书案前翻阅。近两年来,他除了翻阅母亲留下的古籍就是伏案抄抄写写直至深夜,视力已大不如从前,总看不了一会儿书便需要小憩片刻。
母亲留下的古籍不下百余卷,皆是当年她从西域带来,上面除了占了很大的篇幅但却只寥寥数笔用炭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