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上藤和藤尚美是必须要死的,唐不拉内部也急需清理,可要做到这一切,总有些困难。”她先前在大殿上与朱敬业针锋相对,已然表明了对诸国的态度,若此时再出手将阿里上藤等人诛杀,定会引起诸国反弹,甚至会引来招惹不得的隐世高手。
她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宫殿群,声音有些疲惫,“朗殊,你有什么建议?”
慕怀风想起了开明阁内的羊皮卷,试探道:“或许可以把这件事交给我去办。”
小姑娘转身看着他,想要看出他何来的自信,却发现少年眼神很明亮,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你身边不需要废物,所以我总得做些什么。”少年握着腰间剑,看着她认真道。
她挑了挑眉,反问道:“你想证明你不是废物?”
“我不想证明什么,我只想活着。”
慕怀风沉默片刻,继续说道:“诸国之宴是戌时开始,明晚的这个时候,我保证阿里上藤和藤尚美是俩具尸体,至于唐不拉内部也会发生从头至尾的清洗。”
席萝面露犹凝之色,恰在此时,三更的钟鼓响了,她听了好一会儿,终做出了退步,“若你在明晚这时候没能完成任务,那我就只能以自己的手段解决此事了。”
这话是疲惫、是叹惋,但绝不会是怜悯。她没有说什么手段,可慕怀风知道,那代表着强硬、铁血,杀戮。
他看着小姑娘的背影,提醒道:“帕特里克在阿里上藤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就寝,而是去了朱敬业的房间,他二人修为太高,我不大敢靠近,未能知晓他们谈了些什么。”
夜风吹拂在小姑娘清丽的容颜上,她仰头看着夜幕中的群星,毫不为意道:“朱敬业定会告诉帕特里克,加利二世的死与我们有关。”
“我们不需要做些什么吗?”
“不需要。”
席萝胸有成竹,笃定道:“帕特里克很怕死,这样的人首先会做的,就是保全自己。对他而言,苍焰神教是猛虎,朱家又能好到哪去呢?顶多是潜伏起来的饿狼罢了。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并不会完全相信朱敬业所说。”
慕怀风若有所思,继续问道:“朱敬业的兄长真的是你杀的?”
“当年我确实对朱敬福发出了死亡邀请函,可我没有杀他。”她看着慕怀风,声音顿了顿,“至于原因,我觉着他是个可怜的人。”
少年微惘,似没想到眼前的少女竟会同情一个人,他想起了面庞黝黑的彭光贵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对象,换成了眼前的少女。
慕怀风知道小姑娘口中的朱敬福正是那赶车的青衣管事,也知道对方听命于眼前的她,而不是大长老南门鸿才。
想到那时刻堆笑、眼窝很深的中年男子,他就想到了开明阁中的纳戒,想到了纳戒中案架上的陈旧羊皮卷,开口问道:“南门长老真的去了云阳帝都?”
“是的。”
席萝的声音很平静,接着问道:“朗殊,你的家也在那吧?”
她曾问过少年家乡是不是在山的那一边,如今却是再问了一遍;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知道多一些。
“是的。”
慕怀风的回答也很平静,想了想补充道:“我的家乡就在那,云阳帝都,金陵。”
不知怎地,小姑娘想起了他提过的林荆月,作为八方影刹,她自然知道这名字代表着什么,它代表着高贵美貌、代表着青云榜第八、代表着腹有诗书气自华……
总之,代表着太多太多。
她也想起了那南方公主在眼前少年心中的位置,就觉着先前吃的烧排骨醋放得太多了,转过身加大了声音,“朗殊,你带那么多肉回来干嘛,难道不知道吃太多肉对身体不好?!”
少年微惘,想着这女孩思维怎地如此跳脱?上一刻还问自己家乡,下一刻就怪自己带了太多肉?可就算吃太多肉对身体不好,可一直不都是你在吃?
他想着这些,没有接话。
“朗殊,我累了,你退下吧。”席萝看着他,下了逐客令。
慕怀风想着这些天她确实很累,尤其是夜晚;最后看了小姑娘一眼,轻轻地带上门,离开了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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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帕特里克的讨好,少年的住所也极为豪奢,却不是小姑娘的异域风情格调,而是典型的江南装饰。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古琴涔涔、钟声叮咚,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蔷薇花,在柔和的灯光下映得格外清丽。
夜也深,可今夜注定很多人无法入眠,大殿后方豪华寝宫里的肥胖皇帝辗转难眠,西面宫殿的朱敬业父子正在青灯下交谈着什么,还有……南面那间雅致的房间正上演着各种香艳的场面,此起彼伏的婴宁声伴着夜风传出很远……
慕怀风也没有睡,站在窗边看着远方的夜幕,不知道想着什么,当然,他的视线没有落在南面。
良久以后,钟鼓声再响,他收回视线,脱了靴子,盘膝坐在华贵的床上,凝息闭目,开始了他每日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