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跟了谢老夫人几十年,早有默契,她一眼就瞧出表小姐心不在焉,点点头安抚道:“老夫人别着急,若当真有什么事,怕是表小姐不能够轻易的出府。”
谢老夫人摇摇头,这些年,她什么风浪没见过,外孙女今日虽笑着,但笑意却始终没有到达眼里,一来了就着急要去找老五,只怕不会是什么小事。
谢府前朝就扎根在云浮城,在大燕算得上士族门阀,与卫氏、王氏、顾氏、温氏,四大望族同为朝中的中流砥柱,虽然比不得卫氏,却在云浮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簪缨世家。
谢府的宅子是祖传下来的,又经过几代人的精心修缮,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十分精美,加之谢府老太爷喜好,将园子仿照苏州园林修缮,水榭楼台朱墙琉璃瓦,精致之中又十分赏心悦目。
谢砚宁不喜喧闹,住在宅子最北面的一处院子,他起名为洗砚斋。
谢府很大,婵衣坐着青帷小车穿越半个谢府,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到了洗砚斋。
此时谢砚宁正在书案旁作画,周围散了一案的书和字画,书房显得很纷乱。
谢砚宁不喜欢旁人动他的书房,每每有人来书房找他,都得乖乖的坐在一旁的矮几上,若是随手翻动他的书画,他便会沉下脸来。
所以谢府中的几个孩子都跟这个五叔不太亲近。
而婵衣却不同,因上一世为了别夏娴衣的风头,她在字画上面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她幼时习颜体,后从习二王草书,加之有几分天赋在里面,也有一番小成,她的字体笔法大气,丰采姿神,端庄遒劲十分得谢砚宁的喜欢。
婵衣站在门口看了看认真专注的五舅舅,刚刚门口的小厮都不敢进来打扰通报,就知道他的脾气有多不好了。
她小心翼翼的穿过满室狼藉,伸手去他书案一旁的书架上找他收藏的一些私藏本,她记得五舅舅有许多这种手书本,最后翻案也都是靠这些手抄本。
谢砚宁正好落下最后一笔,这副精美的工笔花鸟图花了他三天的时间,又仔细看看画作,确定没有需要补的地方,才抬起头来,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眼角余光瞟到旁边的人,猛地吓了一大跳。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婵衣正翻着,忽然被他这声吼,惊得差点把书扔飞出去,转身埋怨的看着他,“五舅舅,您能不能别这样一惊一乍的,我胆小,万一把您收藏的手抄本弄坏了,您到时候又得心疼的几天吃不下饭去。”
谢砚宁被她倒打一耙的话逗笑了,也不怪她没有问自己一声就随意动他的书籍,走过来拍拍她的头,“你这娃娃分明是属兔子,到学会了二师兄的倒打一耙,说说吧,今儿过来又是找什么来了?”
婵衣抿抿嘴,抬头看了看谢砚宁,一副难以开口的模样。
谢砚宁看着好笑,伸手将她手里的书拿过来,她看的是《文远笔录》,这本书里记的都是些犯了文字狱的文人,所书写的一些大逆不道的言论,一个小娃娃怎么看这个?
“……五舅舅,您救救二哥哥吧…”小女孩的嗓音清脆稚嫩,含着哀求让人无法拒绝。
谢砚宁蹙着眉头,直觉得这事情不简单,颔首听她继续说。
婵衣抬头看着谢砚宁,眼里泪光浮动,“二哥哥在宗学听夏明景谈起逸林先生,夏明景说逸林先生有失文人气节,二哥哥为他争辩了几句,被夫子听到,当即罚了二哥哥,又把二哥哥送了回来,现在父亲罚他跪十日的祠堂,说若是还不知错,就不要二哥哥这个儿子了……”
谢砚宁眉头皱起,夏世敬未免太过于小心了,逸林先生是先皇在世时候的一桩冤案,如今文宗皇帝继位,早过了当初的那段惊心动魄。
文宗帝因卫氏外戚专权,有意重文轻武,一心要将兵权收归己用,怕是要重用一批文人了,当初的一些冤案也渐渐的被人提起。
逸林先生虽是前朝的名士,但改朝换代之后他本人是参加过一次乡试的,还考中了贡生,后大约是觉得有愧文人风骨,才会拒不出仕,写的那几首诗不过是抒发情感,被人说怀缅前朝大逆不道倒还真是被冤枉的。
谢砚宁思索了一下对婵衣道:“此事急不得,你先回去,待你三舅舅下了衙回来,我与他商量商量,你放心,彻哥儿不会有事的,他在祠堂罚跪也好,省的以后说话不知分寸,惹下祸端。”
“五舅舅……”婵衣拉着他的衣袂,“我是担心母亲,二哥哥在祠堂总有下人看护,可是,我出门的时候父亲去了母亲那里,我担心母亲会……”
谢砚宁眉目一凛,婵衣的母亲谢映雪是他最小的妹妹,母亲只有五个儿女,大哥三哥,之后是大姐、他,最后生了映雪,家里的弟兄姐妹都比映雪大,他们从小就让着这个妹子,加上姨母朱鸾当时是皇后之尊,映雪不比宫中的公主差多少。
当初映雪的这门婚事是夏老太太腆着脸求来的,如今不过才十七载,夏世敬就敢这样欺辱映雪……
“……五舅舅,晚晚有个主意,等一会晚晚回府,五舅舅派人到府里就说外祖母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