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来曹乾坤和吴德两个小弟,将从振武拳馆运回来的器械搬运安装好以后,韩修打发走了兴致勃勃,恨不得立马就开练的两人后,独自坐上了天台的护栏,怔怔发起呆来。
脚下是如蚁群般的芸芸众生,头顶是有些朦胧的璀璨星空……
而韩修,却无暇欣赏这些景色。
因为此时,他满脑子都是疑问。
那个从小将他抚养长大的怪脾气老头,到底是什么身份?即便只是一个传人,都能让形意门这样的大门派见面就跪?
“无极九式”,也就是自己从小练习的那套拳法,又有何神奇之处,能让袁魄这样的高手又惊又怕?
华夏国术,是否真的像传说中那般神奇,那些飞檐走壁,隔山打牛的功夫,是真实存在,或者人们的想象?
本以为这辈子没什么追求,平平淡淡安度余生的自己,面对这样一扇突然打开的大门,又该何去何从?
……
……
韩修的性格,从来不喜欢多愁善感杞人忧天,但他骨子里,却像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人一样,有着对极致力量的原始追求和向往。
他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想真正活得舒心,不被人欺负,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先让自己强大起来。
所以一想到在华夏这个神秘国度,有二三十个人,随随便便就可以胜过自己,他便无法再像以前一样淡定从容,内心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正心绪烦乱地胡思乱想着,突然,吱呀一声,韩修身后不远处的门被打开了。
身姿妖娆的秦烟,还是一身睡衣。虽然不像上次一样透明了,却还是又短又暴露,露出了纤细光滑的大长腿和胸前沟壑,仿佛故意带着引诱和挑逗意味。
实际年龄三十六岁,却保养得像二十岁出头的女人,一手拎着瓶红酒,一手拿着两个酒杯,媚态十足走近了韩修。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眼光毒辣的秦烟,似乎一眼便看出了韩修眉间的阴霾,念了这两句词后调侃道:“没看出来,弟弟你还是个文青呢。”
“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韩修笑着接过酒杯倒上红酒,也附庸风雅吟了两句。
两人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物,颇有些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所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很有默契地同时沉默下来。
过了很久之后,秦烟才看着楼下的霓虹,轻轻叹了口气,淡淡道:“人心险恶,世道艰难,可也没必要时时刻刻活得像个刺猬。如果真把姐当朋友,偶尔吐吐苦水,姐不会笑话你的。”
韩修心中一软,清澈眸子泛着光彩,扭头看向这只被世人认为剧毒无比,却对自己真心实意的斑斓彩蝶。
“倒也没什么。今天被人翻出了一些旧事,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人一些事而已。”他不再伪装自己,语气真诚说道。
秦烟抿了口酒,问道:“不是太好的回忆?”
“一半一半吧。有快活的时候,也有不愿记起的时候。”
“虽然有些俗套,不过,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向前看也看不清楚。姐,你知道我很懒,人也没什么大志向,能混一天是一天。可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虽然我自己不主动惹事,可保不齐哪天就遇见没办法避让的麻烦,身边在意的人也没办法守护了……一想到这,就头大。”
听了这话,秦烟像是也被勾起了回忆,神色迷离地看着远方,幽幽道:“我十六岁离开老家,来到这座城市。”
“十六岁前,我的梦想是当个乡村老师,找个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男人嫁了,在那个小山村里安安稳稳度过这一辈子。”
“倒不是因为没什么大志向,只是觉得,那样平平淡淡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可十六岁那年,母亲得了一场大病,没钱治。所以实在没办法,我不顾家里人的反对,辍了学,孤身一人跑来滨海打工。”
“进过工厂,刷过盘子,当过保姆……每到一个地方,都有穷得只剩下钱的大叔,说要包养我。素质高一点的,就言语调戏调戏;没品的,就直接动手动脚。”
“我年轻时性子烈,碰到这样的老男人,一般都是直接上手挠脸。得罪了老板,每份工自然做不长久,也攒不下来钱。”
“当时觉得自己一身正气,有原则不妥协。可一年时间里,只给家里寄了两千块钱,连母亲的住院费都不够。”
“一年后,老家来了电话,说母亲走了。而当时的我,却连回老家看她最后一面的路费都没有。大冬天的晚上,我一个人裹着被子,在集体宿舍的楼道里,整整哭了一夜。”
仿佛感受到了那个夜晚的寒冷,秦烟说到这里,声音微微颤抖,抱着胳膊的双肩也缩了缩。
韩修没有出声安慰,只是随手扯下晾在阳台的一块毛毯,轻轻披在了她的肩头。
秦烟抬头报以微笑。
只是,那微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