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给江万红买了一块上海手表,和一枚金戒子。她自己也安心了,她自认是刘家人了。
79年夏天,刘爸爸赴外地开会,刘妈妈随单位组织的旅游出了远门。江万红和刘四新在他那间可以看见长江和青山、足够宽大、夕阳下既热烈又浪漫的卧室中,情难自禁,她“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成为一个女人,他“绣春台上一回登”地成为一个男人。尽管她和他都懂得太少,尽管他和她都慌慌张张笨手笨脚,尽管她忐忑不安,但她确实没有那种毒蛇上身的感觉,她是心甘情愿的,他则是兴奋不已的。几次后,她感到了温柔、滋润和欢愉。再几次后,她开始感到难舍难分和渴求。刘爸爸和刘妈妈曾到江家拜访过,知道她家的居住条件,加上他们的儿子和她已领证,所以放任由着两个年轻人做着难禁的春事。
江万红从没有过地感到心满意足!
心满意足中,她发现自己的例假超时没来,已二十二岁的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自己有了!自己怀孩子了!她恍然觉得:生命的延续和传承太神奇了,也太不可思议了!自己尚且如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竟然就将成孩子他妈了。
听了她已怀孕的消息,她父母可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还没办婚礼就挺着个大肚子。这是多么丢人的一件事呀!其时,她哥正处了一个小他有几岁的女孩,俩人已相处几个月了,女孩嘴巴一嘟,他哥脸上几天都会堆着讨好的笑容。她父亲着急上火地找到单位,为她哥争取到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她父母又着急上火地敦促她哥速速结婚。她哥似乎也正兴奋着,没考虑什么就答应了。她哥的结婚家具也是刘爸爸托人打的,工钱一分没收,木料是江家早备好的。为此,她父母很感激刘爸爸和刘家。
婚礼后六个月,江万红生下一个六斤多重的小子,取名刘昊。刘家欢天喜地。江家同样欢喜,这也是他江家第一个孙子辈人。她哥和她嫂子喜欢玩,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江万红再上班时,就已经是药厂财务科的出纳了。药厂设备技改所需钢材,是刘爸爸和刘四新按计划经济时期所需手续帮着跑下来的,加上她早有了会计证,她到财务科上班也就变得顺理成章、名正言顺了。
时间如长江水,没有哪天停歇过。人们周而复始过着自己既重复又变化着的生活。
刘昊十岁了。
多年前,她哥就和他第一任妻子离了婚,好在俩人没有孩子;后来,她哥又找了一个女的,又接了婚,得一子。她妹妹毕业后,进中心医院化验室当了检验士;后来,结婚生子;再后来,又成为检验师。她弟弟没能考上大学,在武汉读了一个省中专,也算家里文凭最高者了,分配到市里一小型国有企业上班;再后来,结婚生女,一直踏实做着,技术员、助工、工程师,职称也逐级提升……
她公公离休了,硬朗的身体开始有小病小患了;不知什么时候起,脱裤子给臀部肌肉注射的方式就被淘汰了,小病小患也得打吊瓶输液了。她婆婆退休了,小病小患的身体经久病成良医的自己的调理,似乎向好,更经熬了;可也有不利处,那就是不病则以,一病就得住院。她父亲退休了,身体当然也不如从前了,脾气却一如从前。她母亲开始教一二年级的语文,三四年级的“思品”了……
电视,冰箱,洗衣机,这些家用电器走进千家万户时,刘四新和江万红的家中早有了,电视还更新换代成彩电,冰箱也从“165”升级为“285”了,洗衣机也换成双缸的了。许多过去得凭票购买的东西,现在满大街都有买卖——豆腐、豆腐干,只要是个菜市场就有卖;布匹,无论是国有的还是私人的商店都有得卖;人们更愿意买成衣了,什么年代了,还做衣服穿,多土气呀!衣服,国营商店有上海、北京等地质量好的服装出售,淘珠路有个体服装店的时髦衣裤出售;火柴、蜡烛,只要是个小卖部就能买到,而且夜晚限电、停电的次数越来越少,这些东西几乎不再需要备着了;肉,谁还买肥的,要买就买里脊、腰条肉;排骨,孩子吃了长个儿,肥点也不用计较;米,国营粮店里的又黄又碎,还说那米里有********,淘米都得用热水死劲地淘,谁还买,要买就买异价的,煮出来白白的;煤,渐渐被液化气取代;液化气,又渐渐被天然气取代……似乎物资匮乏的时代眨眼间便一去不复返了,农耕时代的物资需求和消费方式,转眼就被工业时代的物资需求和消费方式所取代,快得让人有些感叹,还有些“烧包”。
孩子的教育成为头等大事。自己书没能读多少,可不能再耽误了孩子!尤其现在,孩子都是独生子女,个个都是家里的宝贝疙瘩;人们也有了“知识分子”的概念,那些人是“人才”了,不再是“臭老九”了,77、78届大学生是多么的意气风发,毕业后可都是被国家当成断代的宝,分配到各重要岗位当了国家干部;为了孩子,当然得找好的小学,找好的班主任,更得找好的初中,再找好的班主任,免得早熟、小小年纪啥都知道的孩子不务正业谈情说爱;只有这样,孩子才能在未来的中考中取得好成绩,才能进重高,才有可能考上好的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