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年8月,江万红回到城里。大山教会她踏实,也让她少了言语。
她父亲的徒弟,知趣地退出追求者行列,和自己同乡家一个姑娘结了婚。她父亲虽然郁闷,但也看出她和矮胖徒弟间的不般配,难得没有吵骂她,一切顺其自然了。
介绍人接踵而来,仿佛她是个嫁不出去的姑娘,仿佛到她这个年龄只有婚姻一事该考虑。她无声抵触。
一年过去了,有人转正了,江万红没转正。两年过去了,又有人转正了,还有人调到更好的单位去了,江万红还是没有转正。她也开始了上班时的聊天、吃瓜子、打毛衣……
工宣队长——人事科干部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说是对她转正有帮助。她开始和那男青年接触。他只比她高一点点,身材肥壮,家庭条件是还不错,本人在单位给领导开小车,人会来事、会说话。只短短两个星期的接触,在一次看电影时,他的手就想往她衣服里钻——当时的她,觉得就像在自己的梦中那样,一条黄黑相间的蛇,在自己身体上蠕动,还想窜到自己的胸脯处,对着自己的胸乳和心脏猛地吐出蛇信子——她猛然发力,一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另一只手中的葵瓜子,散落一地。事后,他多次找她赔不是,甚至还到她家中一趟。令她梦见了更多的蛇,青蛇、乌蛇、花蛇……她父母听她说了他的行为,对他冷漠严厉地说教一番。他在她身边消失。
江万红母亲学校的王老师,她丈夫是市邮电局的,这在当时是少有的。过去许多年里,市里和工程局就像关系不好的邻居,虚情假意的礼貌客套中,暗中较着劲,老死不相往来,其间之人通婚的极少。王老师夫妻已有了一个女儿,又决心不顾计划生育政策,坚决再要一个儿子。老天爷竟遂了俩人的心愿,果然给了他俩一个儿子。俩人顾不得工资被降级,还受批评和处分,欢天喜地大办儿子满月宴席。
江万红的母亲,曾通过王老师的爱人找到县里的熟人,为江万红返城“打通关系”。所以,江万红打扮一番,和母亲同往赴宴贺喜。在一堆说着宜昌话的人群中,她说着普通话,只因为她还没学会宜昌市话。渐渐地,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看着其他人的吃喝笑闹。旁边一桌,一个年轻男士也是同样。她和他相视几眼,彼此客气点头示意。他就是江万红后来的丈夫:刘四新。介绍人当然就是能说会道、热心快肠的王老师了。
刘四新,高高的个儿,长得也斯文,既会说宜昌话,也会说普通话,但话不多,显得稳重,在市物资部门工作。他父亲从部队回到地方,在某局当了一个不算小的领导。他家家教甚严,他比一般的年轻人更正直,有责任感,还严谨。在王老师儿子的满月酒席上见了江万红后,他第一次主动央求父母找王老师帮着问问。自己这个挑三拣四的儿子,啥时候这么主动过!他父母高兴异常,当然开始忙碌。听了王老师对江万红和她家庭的简单介绍后,他父母郑重其事地拜托王老师,千万要帮忙问问,女方多大了,有没有谈朋友……
热心的王老师,坐完了月子,刚一上班就找到江万红母亲,将刘家的好全盘托出。江万红母亲当然答应。一个周六的晚上,王老师带着刘四新,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到江家。江万红母亲即使不知道女儿的意思,也没在乎他是市里工作的还是在工程局工作的,只第一次见面,就失去了自己应有的威严,热情周到相待,和他的对话还多于自己女儿和他的交谈。
江万红开始和刘四新的爱恋。
半年时间不到,刘爸爸把江万红调到市里一国营药厂工作,成为国营单位的正式职工。对此,江万红父母很高兴。国营单位指标多难搞到,而且还是市里的,稳定!
江万红成为家里第一个在市里上班的人。
她哥哥已经回到工程局下属公司上班,成为一名机修工人;妹妹高中毕业,就读一技校,学医学化验专业,平时在学校住宿;弟弟上初中了,全家人都希望他好好上学,争取成为家里考上大学的第一人。家里两室一厅的房子真的住不下,她和妹妹只能挤在封闭凉台后的那狭小的空间中。所以,虽然药厂离她家不远,她还是要了宿舍。
她到刘家去过。刘家三室一厅,在三楼;客厅是一大间,比她家的客厅加上一间卧室的面积还要大;透过客厅和两间卧室的大窗,能看见长江,能看见对岸的丘陵山脉绿意葱葱,太阳西下时,所见风景更显得浪漫和壮丽;他大姐和市政府一工作人员结婚,他二姐和一个高中老师结婚,早已搬出;三室中的另一间改成书房,书房外有凉台,种植着各种花卉,随季节变化,开着不同种类和色彩的花朵——春季,迎春花在下坠的枝条上缀满黄色的小星星,艳艳的,亮晃晃的;夏季,月季的枝条上顶着粉红的花簇,妩媚轻摇,招蜂引蝶;秋季,菊花的枝条上盛开白的、黄的、红的礼花,唱着金秋的颂歌,毫不理会花红残去冬将近;冬季,腊梅花在枝干上傲然绽放,弥漫自己的浓香,独占整个冬天的鳌头——她羡慕他家的宽大,她太喜欢他家了!
刘四新的家人也越来越喜欢和接受江万红。刘爸爸指着照片告诉她,这是自己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