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有些不习惯;煮饭是用电饭煲,倒也方便。
饭菜摆上桌,老人说:“还喝点酒不?”
“我不能喝酒,您喝。”
“嗯……好嘛,你弄得菜,肯定好吃,我喝。”老人说,又去了厨房。
江万红摆好碗筷。稍等片刻,老人提着一只塑料壶走进来,那是小半壶散装酒,左手拿着一只陶瓷小酒杯,见她还站着,就说:
“坐到吃,不等我,人老啰嗦,不等我。”
江万红给老人挪好靠背椅,接过酒壶,给老人倒好酒,老人谦让一阵。她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又到大门后按灯按钮。刚才那阵对房屋的观察,让她知道开关在哪儿。
“哎呦,你看我,灯也不知道开。最上面右边那个就是。”老人说。
江万红依言按下钮,一片亮黄的温馨顿时洒满整个房间,灯泡瓦数偏大,让她眼睛一晃。返回方桌旁,她眼前更是一亮,真的咽下一口口水。刚才炒菜时,久未闻到的纯正菜油香味已令她舒爽——在城里时,她吃的那些宣传很健康的调和油、大豆油,连炒肉煎鱼都会粘锅,她真不知道这些油和菜油比,究竟孰好孰坏——更加上此时,明亮的灯光给桌上的食物涂染上一层诱人的光润——几近透明、飘着香味的新米饭,油亮、散发浓烈柏树香味的腊香肠,绿油油的竹叶菜,绿中泛白的虎皮青椒,红中泛黄、有白有绿的葱花番茄鸡蛋汤,天然酸香的腌菜伴上油辣椒——所有这些,令很长时间食欲不振的她,直想大快朵颐一番。这才是真正的农家饭菜!她坐下,端碗执筷。
老人夸赞说:“你看,还是你行,肯定好吃!”也不忘客套,“就是菜少了。坐倒吃,自己动筷子。”老人自己端起酒杯,低头,轻咪一口,享受得咪了一下眼,“好久没喝了。”
“怎么了?”
“晓得哩喔,他们说我血管这样那样的,不懂,懒得管。”
“这样啊,那还是少喝点好。”江万红嚼着香肠,说。柏树香完全浸味于香肠中,连肉油中都有,只一嚼便满嘴飘香,只是仍然偏咸——她知道,乡亲们把香肠灌得咸咸的,是为了能放得更长久——也正是这咸味,让她的味蕾突然苏醒了一般,她连吃两口米饭。新米饭,软软的、糯糯的、散散的,尤其那特有的油油的沁香味随蒸汽直往她鼻中钻。“真香呀!”她忍不住赞叹。
“多吃,吃香肠,嗯,我也不给你拈菜了,你自己拈喔。”老人说,他自己也夹了片香肠,放进口中嚼着,“半边没得牙了,这边还有两颗,啥都只有慢慢磨。”
“我看您呀,身体真还很硬朗的,七十六岁了,都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刚才在厨房时,江万红知道了老人如今的年纪。
“吔,这是说什么话,你们肯定比我要强,莫说七十六,就是八十六、九十六都没得问题。”老人又咪了口酒。
“托您老吉言,您也一样。来,我给您舀碗汤。”江万红拿过老人的碗,舀了两勺汤,双手端着放在老人身前。
老人忙说:“哎吔,你是客人,坐倒,哪能你来。”边说边想起身。
“这有什么。”江万红手扶老人肩膀,止住老人的起势。老人身穿深灰化纤长袖衬衣,面料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袖口没有扣子,随意拖坠;胸前、背后、腋窝已有多条汗水迹印。她看着觉得心疼,劝说,“覃支书,您老还是这么说,只喝一杯,然后多吃菜,身体好可比什么都好,您说是不是?”
“好嘛,听劝,是老了,不行了。”
“快别这么说。”
“好,那你也莫客气,多吃香肠,多吃菜。该我给你拈,但我晓得,你们城里人讲究,不兴我们这里这一套。”
“看您说的,我就是这里的人呀。”
“好嘛,那你就自己来,莫客气,菜少,还是能吃饱,不像以前。”老人劝江万红别客气,自己却一堆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