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万红伸手到春装里,抚了抚包扎处,听到外面又传来刘大妹的声音:“吔,你又跑来啰?”
有人回答,但声音小,具体内容江万红听不清,但听得出来来人是付青石。
“江会计,队长来看你啰,还带了……”刘大妹后面的喊话,不知为什么就没了,一会儿后,又传来她的喊声,“好好好,我走,我走,哈哈哈……你们聊。”还拐弯抹调故意加了一句,“我是要走喽~喔。”
江万红赶紧扣好衣服,起身来到门口;付青石已经走到平坝;刘大妹在小径处,边走,边看,还边笑着。
“喔,我找姨爹拿了个垫肩,”付青石说,“给你。”伸着左手,手中是一个旧垫肩,右手背在身后。付青石的小姨经付青石母亲的介绍也嫁到了这儿。
江万红接过垫肩,看着针脚密实、厚厚的这只垫肩。
付青石比划说:“把那个窝窝卡在脖子里头,两边都垫起了。”
“这……这不用吧,过两天会好。”
“先拿到,这两天也莫去了。”
“不怕。”她回答,停了一下,说,“免得有人说话。”
“不理他们的,下午,嗯,你到队部去一趟。”
“干啥,拿啥?”
“不干什么,嗯……你就问他们有啥要发的没有。要不,看随便给队里买点啥也行。”
江万红心里明白,付青石这是在找机会让她休息。
付青石向四周看了看,说:“走,进屋。”不等江万红回答,他自己先进了屋,右手也转到身前。
江万红跟着进屋。
“拿到,香肠。”
“哎呀,这……这怎么行。”见付青石还拿来一节香肠,江万红更不好意思。江万红到三队后,除了那几块制锅的干肉皮,付青石还给她带过一次腊肉,虽然只是一点点,她也觉得不好意思。她非常清楚地知道,城里买肉都得凭肉票,还要排很长很长的队,更别说是在涟畈山中的向阳大队了。在她家的孩子中,她可是排队买东西最多的一个,买东西的内容几乎包括了人们生活所需的全部,经她手出去的票证就有:粮票、油票、肉票、布票、煤票、糖票、豆腐票、柴火票、甚至有一段时期买火柴都得凭票,等等。她家早些时候买到了一台缝纫机,那还是她母亲老家那年受了灾荒,没人买得起这可有可无的东西,被她母亲知道了,还求爹爹告奶奶,还找了无数同学和老熟人的关系,又折腾了一两个月,才买到的。由此可见,当时物资匮乏的程度。
“快点吃,快点好,你不是怕他们说嘛。”付青石边说,边把香肠挂在泥墙上栽着的竹棍上,“也免得老鼠子闻到。”挂好香肠,他绕开她,又说,“那我走了。”便低头出门,已到屋外。
“这……还是拿回去……”她追出门,说。
“记到,下午到队部。”付青石打断她的话,只回身挥了一下手,示意她不用出来,脚都没停,几乎像跑般到了小路的那头,担起放在草地上的水桶,急冲冲走了。远处,刘大妹还在回家的路上。
“这……”她看着远处离去的付青石,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小屋。
没有谁会不知道有人暗暗帮着自己,或者喜欢自己,可母亲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始终留存在她的脑海中,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经过赤脚医生一事后,她对男性充满抵触和防备。但有一个男性似乎可以除外,就是那个说普通话的口琴男。尽管她对口琴男并不了解,接触更少,但她心中隐隐渴望和他变得熟悉,渴望和他交往,甚至渴望天天能远远看见他的一说一笑、一举一动就好。她也左右矛盾,怕自己的渴望变成真实,怕自己的缺点配不上他所有的好。为什么会这样,她自己也不知道。
第二天,江万红在衣服里垫了块旧毛巾,衣服外垫着付青石拿来的垫肩,忍着钻心的疼挑了两趟水。碰到付青石时,他会把她桶中的水倒一些在地里浇菜。
社员们因江万红打工分不苛刻,又好说话,帮忙写信和写别的什么也热心,而且字写得又整齐又好看,渐渐开始接纳和认同她。和队里的老少爷们、姑娘婆婆们打成一片后,她说起当地土话也越来越顺口,还觉得那些还算押韵的当地谚语很有意思和道理。只是有她在时,大伙有些话不敢那么露骨地乱说。恰因此,她更觉得男女之间的事让她难懂、难堪,让她越发觉得神秘。三队那几个知青却和她渐渐生疏,她有些无奈。
她还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饥饿,越来越好吃——刚放下碗,自己肚子似乎就又饿了;炒菜时,只要闻到菜油或猪油的香味,自己都想流口水。身体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变化——裤子变短了,放了裤边,将就能穿;衬衣变小了,她不得不将衬衣的扣子挪位子,不小心时,衣服会“泄口”,她觉得很难堪;而且,要不了多长时间,衬衣还会变小,好像衣服在自动缩水似的;量少、还不规律的女人例事,不知不觉中竟然就正常了。
七月底,老天爷总算是开了眼,滴了几滴“眼泪”,几乎见底的溪河水,也总算能看见几股绕着石头嬉戏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