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万红出生于1956年,成长在“祖国江山一片红”的年代,起初她父母给她取名为“江一红”。她刚上小学时,她母亲学校来了一个工宣队长,很有文艺气质,据说还在尝试写小说。这个工宣队长听说了她的名字,说“一红”太少,如今的红小兵红卫兵成千上万,叫“万红”更好。她母亲也想到“万紫千红总是春”一句,也觉得“万红”似乎更文艺更浪漫,也没和她父亲商量,私下就帮她改了名,连户口本上都改了。
从此,她就一直被他人称为“江万红”了。
1972年,刚刚高中毕业的她,也得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她母亲利用自己教师的身份,托人、找关系好不容易才把她安排进了涟畈这个知青点。早两年,她哥哥已下放到下游一个知青点。
涟畈,位于小城的上游,和小城间的地图直线距离确实算近,说是只有五六十公里,比她哥哥那个点近多了。但她母亲送她到知青点后就开始了后悔。从小城到涟畈需要在大山中弯弯绕绕、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绕,如此一来,其实两者间的距离不知增加了多少,还有不少凶险路段,比如悬崖峭壁,比如隧洞桥梁,等等。她母亲想给她转点,但苦于没有过硬的关系,加上那个年代大家都有的隐忍精神,只得作罢。后来,她在一个小队当了会计,她母亲才略安心了些。
小城和涟畈之间,可走陆路,也可走水路。走水路,一是轮船速度慢,二是在涟畈没有客船停靠码头,客船只能到前方的码头停靠,下船后得往回走,同样也需爬山过岗,整个行程所需时间要多出许多。涟畈的大山中有两家国有林场,每周有两趟长途汽车经县城来往于小城和林场之间;如果运气好,还可能搭上林场的便车;因此,知青们都习惯于走陆路。
1973年夏季,轮到江万红休探亲假。偏偏不巧,遇上连续的暴雨期,陆路因塌方中断,长途客车被迫停运。江万红曾经晕船,所以她还是打算走陆路。她听从老乡的建议,从队部出发,经三队赶到沿江的那条泥石路,能遇上便车,比如牛车、骡车,搭乘到乐湾溪,再想办法搭上去县城的拖拉机,最后再从县城坐车回市里。
江万红离开知青点的那天,虽有时断时续的阵雨飘落,虽然山路难行,她的情绪一点都没有受干扰。这是她离家近一年后第一次回家呢!到了乐湾溪,她才知道:湾子里也因泥石流,陆路也行不通了。她只能选择在乐湾溪乘坐摆渡船过河到对岸,再乘坐拖拉机去县里了。
她战战兢兢地上了摆渡船。看四周,细雨给江面蒙上一层氤氲,江风又吹送阵阵凉风;同船过河人也多,木船还算缓慢沉稳;她没有感觉到头晕,还以为自己的晕船毛病就好了呢。可下到船时,由于前面下船人的晃摇,她又感觉到了头晕。等其他人都下船后,她颤颤巍巍左右不稳小心翼翼左扶右攀地往船头磨蹭。
岸上,一个身披蓑衣的高个子或许是等得不耐烦了,也或许是出于好心,一脚踏岸石,一脚踏船,还伸出一只手,想引她快点下船。她终于凭着那人借的胆,站上船头,并快速抓住了伸来的手。哪想到,一个浪头将船打得一晃,她失去身体平衡;高个子忙双手欲扶,可发现她的身体一歪,自己的手可能会触及她身上的某处,又忙缩回一手;她本已准备以那双手为依靠的,现在突然少了一手,心慌意乱中,她只能前冲,就像是扑一样;高个子也失去平衡,只能顺势摔在岸石上;她则摔在高个子的身上。
“哪么搞起的?(怎么搞的)”高个子有些懊恼,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江万红急忙解释,“我……我……我晕船。”急急忙忙爬起身时,都不好意思看那个高个子。
“喔。摔到没?”高个子边问边爬起。
“没有没有,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就好。我还搬东西,你走嘛。”高个子话声未完,人已经先到了岸边马路上,开始搬东西了。
江万红这才收拾自己的包裹,走上岸。这是她第一次踏足青石,但因为自己的摔倒,因为周围到处都是湿漉漉一片,她并不知道这就是那块传说中的青石。她又对高个子说着谢谢。高个子只“喔”了一声,继续搬运着东西。
再次站在青石上,已是十三天后,江万红休假期将到之时。在市里长途客运站就听说:那条陆路又因几次滚石和塌方,仍未通行。她不得不走上次那条路线赶回知青点。先坐车赶到县里,又求爹爹告奶奶坐上一拖拉机,行至距乐湾溪还有约十五里的一处地方,拖拉机到了地方,不再前行,她步行至乐湾溪。这样,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正午,太阳把云层撕开一大片口子,把乐湾溪笼罩在阳光中。江万红来到青石处,它的突出让她一眼就认出了它。垫坐在行李包上,吃着从家里带来的馒头、鸡蛋,喝着军用水壶里已被晒热的水,看着四周绿意葱葱寂静无人,她突然觉得自己就是这片天地主人,也忘了上次的尴尬。摆渡船停在对岸,艄公应该是吃饭歇息去了。她想。闲着,她又来了兴致,数次起身,低头查看,想找寻托石神龟的身影。哪里看得见!她又数次自嘲几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