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章阁的木窗犹如监狱里的铁栅栏,遮掩着雷少云往外眺的目光。桌案前数不清的白纸黑字让他已经几夜无眠。
新政的事务不繁重,却是繁琐的。
单是举贤事宜,就让他绞尽脑汁,所谓“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他已经连续上举了几名雷家人,虽都是才德兼备之辈,可难免遭人口舌。而己身修养与身世,让雷少云在官场上无一仇怨。更多的,是嫉妒他的。
然而更出乎雷少云意料的是,这诰命夫人的诏书已经送往太尉府了。
加封之时,慕无双因身孕而免于跪礼。这些日子来,皇宫中一直送来鸡鸭鱼肉和各种补品,慕无双还以为是皇帝勤勉雷少云所为。
不明真相的雷少云晓得皇帝重视,恩加于妻,做事愈加勤奋。唯有老太尉一人心若明镜,暗自叫苦。
春未去,年过六旬的老太尉犯了十余次病——有的时候是真犯病,有的时候是为了推却来访的客人。
朝中人对于太尉的身体更是各种大胆假设,这可是吓坏了那些被革职的学生们,如今雷府外不是各地名医,就是天下奇药。
一缕月光透进栅栏窗,映在雷少云急动的笔尖上,笔尖也没了墨汁。恰好一名学士送来另一堆政文。
雷少云暗自苦笑一声,本以为执笔从政,是一番指点江山的热血肝肠,如今却成了笼中之鸟,羡煞夜市中时有时无的烟火。
夜愈深,月愈明。往北望,他仿似能看到一寸雪峰,上有一尊玲珑如玉的人儿,一颦一笑皆倾倒人城,雪袖长衫,白云晨曦……
雷少云的梦中是他们三兄弟和云曦一起逃亡的日子里,那段有惊无险的生活此时回味,却是如此甘甜。
若是泪水能磨成墨汁,那么此刻梦中,他已然写下一段绝唱的诗赋。
再醒来,雷少云唯有擦尽阑干的泪痕,执笔再书。
天外有明媚之光,可新政至此已有几个月数了,效果甚微,希望之光渺茫。一些元老大臣以“朋党”之言相逼,使得皇帝改革之心几欲动摇。
雷少云已疲于应付人事,甘于批阅这些堆积如山的政文。
桌案旁的香炉升起一缕缕青烟,香味使得人慵懒。
“是不是人生,没得一次狂欢,或是没得最爱人的青睐,便要如此终老?”笔墨干了,倦意再起,他懒得再蘸,怒得一腕扫掉所有的卷张,倒头趴在桌案上便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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