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户部王侍郎么?”
黑衣人用狭长的苗刀撩开了马车门帘,昏暗中,青衣老者的脸晦涩不明,看不出是什么神色。
马车周遭一片凌乱,几个禁卫军卒皆是被一刀致命。太快了,又太近了,环境又让人看不真切,他们提着剑却不敢乱刺乱砍,怕伤到自己人。忧前顾后之下,直到再次倒下一个人,剩下的两人才意识到,对方的身手,有多么矫捷。
完全不是其对手。
太快了。
意识到了,也没有用。
根本就碰不到对方的衣角,连兵器都没有相交一下,就全都倒下了。鲜血流淌,小巷两侧的高墙阻挡住了风儿,浓重的血腥气郁积着挥散不去。
青衣老者没有理会这人的戏谑,端坐着,微微挺了一下背脊,声音干涩道:“引颈就戮,悉听尊便。”
没法儿的事情,连单个都能压迫五六个普通汉子的禁卫军,都抵挡不住这人。他一个老弱病残赫然在列的人,能反抗得了吗?
见状,黑衣人倒是眯着眼睛道:“相比起那几个软脚虾,王侍郎倒是挺有骨气。”
苗刀慢慢搭在青衣老者的肩膀上,握着刀柄的手纹丝不动,黑衣人偏了偏头,道:“财神爷,若是想体面一点,自己把钥匙交出来。”
听见这个貌似忽如其来的称呼,黑暗中,青衣老者眉头微动。
“什么钥匙?”
闻言,黑衣人却是顾左右而言他地嘿嘿一笑:“你顶头的那位尚书大人,现在已经趴在他小姨子的肚皮上睡着了。”
脑中咯噔一响,至此,青衣老者的声调,终于有了起伏:“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
“王侍郎既然也这样问了,那就别给我打马虎眼。”黑衣人蓦地抬起刀,生死关头,正在青衣老者汗毛为之一竖的时候,黑衣人却出乎意料地把苗刀一收归鞘,道:“听说,人越老就会越怕死,王侍郎呢?也是怕的吧。”
怕死?
当然怕。他虽然老了,但是还尚且耳聪目明、精神矍铄,家中有贤内助,有美妾,儿子也有两个,都有出息。再过不久,也要抱孙子了。
每天悠哉悠哉,这样的日子,谁不想活得更久一点?
心中依稀猜测到了对方所意何为,青衣老者闭上了眼睛,道:“想来你们已经从尚书大人那里得到一把钥匙,就差我这里了。我知道你们要干什么,想盗走母钱私铸钱币?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黑衣人不以为然,抚掌道:“啧啧,王侍郎说的没错。这才对,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装傻充楞。不过,如果这点小事就要诛我九族的话,那我现在祖坟都岂不是要让人给刨了?少吓唬人啊——”
小巷口,伍长瘫软在地,胸膛上如同压了千斤巨石一般,呼吸间万分乏力。他脑袋侧歪,动弹不得,努力睁开眼皮,只见一双靴子慢慢由远至近踱过来,直至在他身边停下。
他很想抬起头,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模样,可浑身却软若无骨,就仿佛一滩烂泥,丝毫都动弹不得。
“喂,当兵的。鼠辈多么狡猾,上得了墙,打得了洞。可不要小瞧它啊。”
对方蹲下身,伍长只见其脸上蒙着黑布,眼神冷漠,无情,就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语气也非常认真,就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从伍长手中抽出那把神机弩,然后小心翼翼把手柄上的毫毛细针拔掉。
接着松下神机弩紧绷的弦,他喃喃呓语道:“看吧,就知道你会捡的。”
伍长嘴唇耸动,奈何只能发出阵阵呜咽声。
一失足成千古恨。他非常不甘,以至于鼓睛暴眼,其中纠缠勾结的血丝。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安乐死。你真幸福。”
慢慢的,伍长重若千斤的眼皮拉了下来,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个人握着神机努,徐徐走进小巷。须弥间,大风骤起,吹起了蒙面黑巾的一角,下巴上,臃肿殷红的疤痕隐约可见。
听见里面的对话,其不由催促喊道:“喂喂喂,得了,城卫就要过来了,赶紧完事走人。”
闻声,马车中的黑衣人耸耸肩,对青衣老者无奈道:“好吧,我们是一个挺人道的组织。不然到今儿个死的,就不止七个当官的了。想想看,皇帝老儿行的可是天道,最是无情君王家,值得为他卖命么?若是他知道母钱丢失、或者民间有人私铸钱币,源头来自于你们户部。完了,你那夫人,美娇妾,两个儿子,仆人丫鬟,还用一众同僚,都要……”
“烽火城西百尺楼。”黑衣人快语连珠:“呵呵,你懂的。”
青衣老者一直无动于衷,但是听到后面,特别是‘百尺楼’三个字,他终于勃然失声。上半身前倾,伸出手,似乎想不顾一切撩开黑衣人的面罩,看个究竟,正说着:“你是……”
话音一顿,他被猝不及防一个掌击打晕过去,歪倒在马车上。
黑衣人施施然放下手,在青衣老者身上摸索片刻,不多时,他就发现宽大的衣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