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笑了笑:“我闻那襄阳杜子美称你‘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也对,这五千贯对你堂堂太子少保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张颠,你能不能别没事就讽刺我。”李适之苦笑道:“世人都只看到我李适之表面上的风光,有哪里知道风光下的苦处。是啊,我是太宗文皇帝的曾孙、恒山王的孙子;又是左相、太子少保、清河县公,这些名头在外人看来都是风光无比。只是有谁知道,这几十年来,每天每日战战兢兢,过得如履薄冰啊。此中心酸又如何为外人所道!别人不知也罢,你张颠跟我相识多年,却如何还不懂我?”
“既然苦,何不早退。此时退,尚能落得个悠游山林的闲适生活啊。”张旭指着李适之的脸,肃然正色道。
“我不是辞去一切职官,不理朝政了么?”李适之又添了一杯酒,微醺的脸笑了一笑。
“哦?”张旭冷笑道:“我倒是听说你罢相后还一直跟户部尚书裴宽、刑部尚书裴敦复、尚书右丞张齐丘、给事中韦见素这些人互通有无啊!”
“你怎么知道?”李适之举着酒樽的左手闻声一颤,勉强挤出笑容:“呵呵。不过是诗歌唱和,互通风雅罢了。”
“诗歌唱和?互通风雅?”张旭怒然把酒杯摔到地面道:“哼!这裴宽是太子的得力助手、如今东宫党头号人物。韦见素是四皇子棣王李琰的人;裴敦复是十三皇子颍王李璬的人。而张齐丘是谁!众所周知他是大皇子庆王李琮的心腹、华妃党的中心人物。我从一位好友那边得知,目前华妃党准备全力运作张齐丘接替王忠嗣辞职后的朔方节度使一职,你难道还要说这些你都不知晓么?”
李适之脸色一红,苦笑道:“我也是被李林甫逼得毫无办法,这才饥不择食。对,饥不择食啊……”
“你是老糊涂了。”张旭狠狠骂道:“难道几个月前韦坚跟皇甫惟明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你现在倒好,不仅继续跟太子的心腹来往,还同时攀上棣王、颖王、庆王这些门路。狗都知道只跟一个主人呢!你现在同时跟这几位皇子纠缠在一起,这是自取其祸啊!你李适之真是做官做回家了!”
“如之奈何?”李适之一脸愕然,一双眼睛麻木无神。
张旭看着李适之浑浑噩噩的样子,真是怒其不争。他拂袖道:“如今,不如直接辞去所有职位,跟贺知章那头子一样,到江南养老吧。”
“辞职?养老?不——”李适之脸颊一抽,倏然用力将酒樽狠狠砸在地上,急忙摇头道:“政治上,从来就没有退缩这个说法。官场上只有拼个你死我活。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拼一把,或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不拼,这几十年的付出与成就,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果然还是不死心啊……你为何总是看不破这些名利权势呢?”张旭无奈,“世人称我等为酒中八仙,你看你李适之哪有一点仙心呢?完全被凡尘俗世的功名利禄迷了心窍!对,你是鬼迷心窍!”
“是!”李适之点头道:“我不甘心,几十年宦海沉沉浮浮,如何能甘心就此罢手!我一定要再拼他一把,我李适之就不信,他李林甫这老狐狸就当真是无懈可击——”
张旭知道再怎么劝说也无用了,一声叹息之下,缓缓踱步走到帐外,把目光锁定到已经准备出场的顾元溪身上,不发一语。
此时,第一个出场的平卢兵马使史思明已经射完第一轮的前六箭,只剩下最后三箭齐射的环节。毫无悬念的结果,这前面六箭,他理所当然的全中红心,引起全场沸腾喧哗。
“平卢军必胜!”
“史中郎必胜!”
“平卢万胜!范阳万胜!”
全场的焦点全部聚集在史思明身上。史思明面无表情地往河西军营帐瞥了一眼,骤然飞马翻身,急速驰骋,大喝一声道:“看我箭——中!”
他忽然在马上背射三箭,“嗖嗖嗖”三声齐响,全中红心。九枝羽箭齐齐的攒在红心里,无言地向世人宣布他史思明的实力与战绩。
“好!这史中郎真可比那古之养由基啊。”仪王李璲激动得站起来大喊一声,率先喝彩,随后那些把赌注押在史思明身上的人也齐声鼓掌。赞美之声一时沸反盈天。
“想到这史思明倒真是有两把刷子。”
河西军营帐里。后来的李报玉,现在的安重璋的面色不悦地闷哼一声,不爽之情溢于言表。
“能在人才济济的河北混的风生水起,哪会是个省油的灯。”辛云京见李光弼没有说话,便举起酒樽递给李晟,点头道:“良器且饮下这杯酒,辛某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为我河西军夺得荣耀!”
“谢辛少卿!”李晟豪情壮志,举起酒樽一饮而尽,“末将定然不会丢了咱们河西军的脸!”
“好!”拓跋朝光大笑道:“俺就知道李校尉不会让俺们失望。”
李晟点点头,将头转到帐外,眼光灼灼。
“你且小心。”一直未说话的李光弼终于开口道:“河西军的荣耀在你身上。你放心,今日你就是河西军出战,河西军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