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们又在同一辆火车上了。
但是,这一次,我们不能再坐在一起了。
在从博桑回来学校的火车上,汪指导刻意把我们的铺位安排在两个车厢里。他自己和我在一个车厢,而把你安排去了别的车厢,两个车厢中间还隔了一个餐车和五节卧铺车厢。
汪指导唯恐我们相隔还不够远,唯恐我们会穿越车厢,找机会彼此说话。
眼看着我们罔顾危险地彼此接近,已经滑到了与这个世界相安无事的边缘,他深深地担心,他觉得我们很快就要越过某个重要的樊篱了,而一旦翻越过去,整个世界将会变得对我们非常敌意,会有巨大的压力呼啸而至。它不仅将会撕碎我们的名誉,而且将会吞没我们的前程。
汪指导觉得,身为一个从狂乱的恋爱当中走过来的人,他有责任,也必须帮助我们保持冷静和理性。
路上他一直很小心地看住我。就算是我到车厢尽头去接一下开水,他也会找个理由跟着我一起去。
整个旅途中,你虽然偶然也会过来这边看看,但我们依然没有机会哪怕是说上一句悄悄话。
看到你提着许多盒饭的纸盒和饮料杯走进车厢来,向我们点头,和汪指导说话,和别人说话,我的眼睛追随着你,无法把视线挪开。而你一边说话,眼睛也会一边远远地看着我。
但每逢这种时候,汪指导就会大声地咳嗽起来,或者立刻对你说话,有时候他还会站起来,用身体阻挡住我们彼此连接的视线。
所以,一路上我感觉某种被监禁的孤单。
我感到四面都是铅灰色的高墙。
火车到站的时候,我再次见到你。
我们两边车厢的人都在站台上聚齐。
我看到你的眼光落在我的行李上。
你心里想着要过来帮我拿行李,但在你行动之前,汪指导就自己走过来帮我提起了最重的装备包。
他一边帮我提着这个包,一边招呼你,让你帮小宋提她的包。
汪指导提着我的包,和我一直说话,拖着我一直走在队伍前面,你都没有和我并肩而行的机会。
你就这样远远地跟在我的后面,看着汪指导把我送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我在车窗里看见你的目光追随着车子的移动。
然后我看到汪指导用身体挡住出租车远去的方向,他在对你说话。
你一边点头答应着,一边朝车子看了最后一眼,然后你就转过身去送小宋上出租车了。
我看着你慢慢地消失在我的视野里,心里惘然若失。
我们从此就都得过这种囚犯一般日子,一直到我毕业了吗?
我觉得自己绝对忍受不了。我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
但是,如果我再前进一步,会不会害得你名誉扫地,害得你被学校开除呢?
我就这样,心有千千结地回到了家里。
(二)
新学期,在我们从博桑回来之后一周开始了。
那一周里我们没有见面。s也没有来我家。
夜里,我在自家的阳台上,远远地看着那边科研所的实验大楼,看着9楼那些黑洞洞的阳台和窗口。我期盼着来自那边的灯光。可是,我什么也没有盼到。
你也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再单独接触更好吗?
显而易见,你没有主动寻求和我单独接触的想法,也没有这样的行动了。
在薰衣草花田里,我表现不好吗?
有什么,让你觉得我们还是相距更远一点比较好的地方吗?
我心里充满了诸如此类的胡思乱想。
没有你,我的世界就不再有阳光,而我,也不会再是完整的了。
(三)
终于开学了。我等待这一天,好像已经有亿万年之久了。
我盼望见到你,盼望能够确认我曾遇到你,确认你还存在,确认我们的感情,还依然和从前一样。
但是,当我再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明白了,时间的威力远比我们想象得要大。
即使只有短短的一周,也能变化许多的事情。
我发现很多东西,似乎都与从前不同了。
第一个改变就是你比从博桑刚回来时明显地消瘦了。
你很显然慢慢地在瘦下去。每天看到你,你好像都比前一次要消瘦了一点。虽然后来你一直说体重没有改变,但我却没有那样的感觉。
与你的消瘦相伴随的,是你越来越多的沉默。
开学集训的第一天,我发现你不再像上次别后重逢那样急于见到我,你也不再总是想和我单独相处在一起。
在训练过程中,你在我身前身后走来走去,你对我说许多的话,但我感觉你话语的后面不再有没有说出来的话。
原来是丰富的语言的地方,现在修筑起了一堵墙。
在公众场合,我现在常常只能听到你声音说出的话语。你不用声音说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