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另一条我们都很喜欢走的路,完全穿行在古老的小巷里。
那条小巷,传说在100年前是这座城市里最富有的人居住的地方。窄窄的道路都是麻石铺就的,其中很多麻石都是过去某个人的墓碑。上面还刻着那些死去的人的名字或者姓氏,写着“先考”、“先妣”、“亡夫”、“亡妻”这样的字样。
道路两旁的宅院都有着很高的门槛和栓马的石桩,高大的围墙的某个角落镶嵌着一块石头,上面刻着某宅某宅。
这些宅院都有着很长的进深和雕刻的影壁,黑色的大门上有着金色的铜制的门环。
我们的车轮就从这些墓碑上滚过,我们一家接着一家地从这些古老大宅的旁边经过。
我们一起想像着那些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在这里生离死别过,在这里繁华富贵过,在这里家破人亡过的过去的人们。
我们一边相依相靠着骑过这条街道,一边共同缅想着这些从不认识的过去的人们。
我们经常猜测着这块墓碑下埋的,曾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然后我们按照各自的想像来描述他或者她的一生。
我们也经常猜测刚刚经过的那座宅院里,当年都住过什么样的人,在里面都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后来宅院中的人各自的结局和命运如何。
我们乐此不疲地一次又一次做着这种猜测。
每次骑行到这条街上,我们都会各自产生一些说不出来的亲切的感觉。我们因为能感知到对方心里也有同样的亲切感觉而倍感亲切。
相同的体验让我们感觉彼此很近很近。而回荡在这条街上的那些时光流逝的痕迹,又让我们感觉彼此很远很远。
有很多次,我都觉得我们就像是汪洋大海中的两条小鱼。我们被同一个巨大的波浪冲撞在一起,在这条街上短暂地匆匆一会,然后又被巨大的潮汐携裹着各奔东西。
我们就在这很短的一个瞬间里相濡以沫。我们就在这匆匆的一面里惺惺相惜。
当我们分离后,生活将会不同于我们相会前。因为我们就在这短短一会当中,彼此进入了对方的生命。
即使从此永不相见,我们也会知道:浩瀚的大海里,还有生活着一条知道我的鱼,一条想念我的鱼。
(二)
有一天,我们骑车经过一个深深的宅院的时候,听到从院子的深处传来了低音长笛的声音。
一只闪着银光的长笛,隐藏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独自如泣如诉地吹着一个曲调。
当它响起来的时候,我们立刻听到前院里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她对着后院大声地喊:“小于啊!别吹啦!你吹这个吹了一天啦!”
她喊道:“我都听得受不了啦!”
我们互相看了一下,不由得都笑了。
那个叫“小于”的人在后院里大声回答说:“姑妈,您反正忍了一天了,就再忍忍吧。”他说:“我明天要考试啦!您就让我多练习两回吧。”
老妇人听了以后,发出一声响亮的叹息。然后,她嘟囔了几句:“唉,真是受不了啊。”
她说:“再好的东西,老是这么没完没了地重复,那也受不了啊。”
她说:“反正,我是受不了的。也许,有人受得了你吧。”
小于说:“您受不了没关系啊,考官受得了就行了!”
我们再次互相看了一下,再次笑了起来。
然后,老妇人的声音就没有了。长笛的声音重新开始。这一次,它非常连贯地一路吹奏了下来。我们就此听到了整个完整的曲调。
当长笛开始重新演奏的时候,你把车停了下来。你说:“真好听。我们听完再走吧。”
我说:“好啊。”
我们就站在路边,一起听着这个旋律在空气中传导。
你问:“在里面听到了什么?”
我说:“月亮的光。”
我说:“指导,你听到什么?”
你说:“我听到了静止的水上有些波纹在扩散。有一种缓慢的活动形成了它。”
我说:“是一只船在水面轻轻划过吧。”
你说:“没有那么大,比船还要小,也没有船那么结实厚重。”
你说:“是一种矜持而轻灵的东西。它经过的时候,就像林中的仙子一样。但是,也没有仙子那么飘。有些尊贵的柔缓和平滑。就像丝绸的光。”
我说:“指导,你现在说话像一个占卜的巫师一样。”
你伸手做了一个要轻轻刮我鼻子的动作。
我躲避着,恨恨地说:“鼻梁本来就不高,要给你刮平了。”
你笑着放弃了。
你说:“不知道你还会介意鼻梁。”
我说:“我介意的事情可多了。我还报复心很强哪。”
我说:“每次你做动作想要刮我鼻梁的时候,我都想啊,要是我的鼻子能象暗器那样地发射就好了。”
我说:“下次你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