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苑局的甜瓜地里一片翠绿,碧油油的瓜藤枝蔓缠绕交织,已有拳头大的甜瓜如孩童般圆滚滚的藏在叶下探头探脑长得十分喜人。
玉兰手持枝剪弯着腰在瓜塝间剔除杂草和长不成的小瓜,上午的阳光已经很烈,大颗的汗珠从她缠头的包布下流下来滴在地里。
藏娇跟在身后拿着竹条编织的篱耙将剪下来的杂乱枝蔓和残瓜扒到塝边堆积,等雨水一浇自然渐渐腐烂变成肥料滋养瓜田沃土。
灵芝尚宫送来的汤药十分有用,身子已经不再疼痛,精神也振奋许多。膝上青紫处涂抹了药酒渐渐消去淤痕,柔软青丝挽成紧紧的发髻堆在脑后,头上与玉兰一样包着白巾遮挡灼热阳光。
“娇娘子,原以为你受了那许多惊吓苦楚要病上一场狠的,好在竟熬过来了。”玉兰边低着头打理枝蔓边笑着向藏娇说话。
藏娇脸色因炎热而显得绯红,微笑回应玉兰:“蒙姐姐和冬儿照料,不然哪有这样好的快。我身子先时也算健旺,只是自入宫来接连有事故挫磨生生弱了许多。
这几日汤药喝下去倒觉得好多了。只是那送药的人不知为何换了几个。想来也是在宫里每日没不过闲坐纳闷。这劳作虽然辛苦,满眼的青田绿水倒养眼,做些活计我觉着比在宫里时还精神了些。”
玉兰低头抹了一把汗默声不语,心里暗道告诉不得你。自你病倒,那几个熬药的人不知什么缘故一个夜里走在路上好端端的跌死了,一个却失脚落进井里。如今熬药的都是灵芝尚宫带来的人。这里头若说没有门道,俺老子娘都不信。
藏娇见玉兰半日不说话,只道她是累了。忙着扒弄了一堆枝叶觉着手臂酸疼,直起身来举目远眺,却见不远处有一片硕大水湖,岸边地上密密的张着许多花草树木。
心头一时意动:“玉兰姐姐,我想到那水塘边洗洗手脚一会便来,你等等我可好?”玉兰直起腰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哦了一声:
“那是个无名野湖,里头水草颇多,倒是有许多游鱼小虾。闲时我们也偶去捕捞来火焙了撒些盐吃,味道甚是鲜美。你既要去,岸边地滑自己小心些儿。”
藏娇欢喜应了一声,迈动小小金莲向那湖边走去,玉兰也不留意,恰好有些内急便丢下枝剪急匆匆的跑去茅草搭的简陋厕中方便。
藏娇踩着田间窄径缓步小心行走,一路肥沃土地上都是碧油油不知名的野花野草,红绿相杂十分好看。直走到湖边滩岸才发现这野湖水面颇广,远远的绵延出去,左右对面都是大片树林。
湖中碧绿清澈,站在滩头便可看见水中大簇浓绿茂盛水草丝丝缕缕随湖水柔柔摆动,一些游鱼甩着尾巴在水中游荡。
藏娇选了片干燥地方儿小心坐下,双手抱膝拢在身边望着水面静静思索。不过几日时间自己的日子翻天覆地,摸摸手指间粗糙麻衣回想宫中生活竟恍如隔世。
已经过去数日了,内宫并无任何消息传来。不知琴歌荷儿她们可还安然待在云舒宫,兰依是否已得知自己处境。好在并未曾听到皇后薨逝的丧音,想来娘娘病情暂且没有危机。
若是皇后娘娘身子渐好,只怕官家也就有心思想起自己。如今困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虽然暂时安稳却总觉着危机四伏,朦胧中隐隐约约仿佛有许多事情都不对。
回想起在省身房那夜至今还是疑团重重,好端端的自己回了房中,桂香却莫名死去。秋云又被人剪了头发终日躲着不敢见人,执事的位置也被新来的灵芝尚宫接替。
一桩出了人命的大事,司苑局上下却如死水一潭。桂香落了个私盗金镯首饰的罪名,尸身被家中人领了回去埋葬,秋云却说是触怒鬼神,被小鬼儿施法剃了光头。
藏娇眉头渐渐紧蹙,一**思绪疑惑如雨中浓雾般重重笼罩上心头,湿漉漉一团团压得人发闷。眼前忽然浮想起一双深邃无波,色如玛瑙般的褐黄双眸。脑中轻轻打了个激灵,难道是那人助了自己。
脑中浮光略闪,又暗自失笑对自己的胡思乱想摇了摇头。自己一定是病糊涂了,一个杀害林玉贞的刺客,又怎么会相救自己。
倒是那天在宏明殿饮宴时偶瞥见那白山国副使几眼,脸上蓬乱须眉间一双褐色眼睛倒与那人有些相似,只是多了几分阴沉沉的意味。
藏娇垂着头越想越多,心思全都沉浸在各样猜度揣测中,手中无意的揉搓着几茎草叶绿枝,淡淡的青草汁水染绿指尖。
全然未曾注意从另一边湖岸朝着自己走来的两个宫人,那两个宫人一个身材高壮肩宽体阔,一个矮小削瘦,衣着打扮与司苑局寻常宫人无异。手上并无农具,空着身子左右张望慢慢接近藏娇周围。
远处瓜田内玉兰恰好如厕回来,举目远远儿看着两个人鬼鬼祟祟走近藏娇行迹诡异。扬声便待喊叫提醒藏娇小心,忽然脑后风声飒然,脖颈一阵剧痛,悄无声息地栽倒在瓜田中。
藏娇听着身后一阵悉悉索索声音,水里游鱼四处惊散。转颈好奇回头看时,便见两个面生宫人扎撒着手要凑近来,惊声急问:“你们两个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