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微染,衰草连天,然一男子静坐山头之石于其上。
男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满身酒气,只见周围胡乱地散落着一些空坛,此时的他正背倚苍松支撑着弥留的身子,目光微垂。
“快来呀!快来呀!疯子在这呢。”
只听一阵喧闹的声音,一群黄发孩童舞舞扎扎从山下涌来。
此时正值傍晚,村里炊烟四起,庄稼人日落而息三两而归,等待晚饭的孩子们结伴出游,互相你追我赶,热闹至极。
不多时他们已打闹着来到了山顶。
“喂!疯子,今天给我们耍一个厉害点的,那天二狗子去找邻村的王麻子单挑,他上去舞了半天,结果让人一下子就给打趴下了,真没用!”一个约莫六、七岁左右的孩子奶声奶气地对着满身酒气的男子道。
“是啊,是啊!我们可是跟他们说好了,明天练一套厉害的剑法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仿佛回应他们的话,男子抬起头眼中精光一闪,弥留之色尽散,一仰头,右手端握的酒坛已豪饮而尽。
在众孩童期待的目光下,他“霍的”站立起来,身形笔直,一时间蓬乱的头发无风而动,如果不是这邋遢的模样,倒端的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好男儿。
男子弯下腰把一枚毫不起眼的石头子攥在手中,不经意间屈指微弹,只听“嗦”的一声,一道松枝应声落下,他双脚啄地飘身而起,翻腾间松枝被一把握住,就在空中舞了起来。
霎时间,山顶微风四起,草叶飞舞,仿若被气旋托起一般,在天空中散而不落,端的是奇妙无比。
孩童们张着嘴看得津津有味,但一双双清澈的眼眸中似乎没有过多的惊奇之色,如稀松平常之事,显然他们是经常能够看到男子的表演。
“好!这招叫飞龙在天吧。”“哪有,明明是亢龙有悔!”男子如霍雁般的招式令得他们争执不疑。
“嘭!”在空中聚集一团的草叶被枝条抽得豁然炸开,但却未曾散乱而去。
男子挥挥手,只见那炸开的草叶围绕周身旋转起来,逐渐的形成太极之形,孩童们被这一幕惊得是目瞪口呆,脸上的表情滑稽至极。
“疯子!这招叫什么,看你舞好几年了,也没见你用过。”.明显是孩子头模样的孩童老气横秋的问道。
男子并没有回答,只是双手轻推收缓了招式,草叶逐渐散开,簌簌下落。
“算了,他不会说的,我们还是自己起名字吧。”“就是就是,这几年你几时听过他说话,他是个哑巴。”孩童们望着又坐回原地的“疯子”,不无遗憾的道。
“你们才是哑巴呢!不许你们说我爹!”
就在他们讨论之时,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腔调里满是气愤。众孩童回过头,只见一个短鬓男孩攀上山来,男孩身形瘦小,面黄肌瘦穿得破旧,正对他们瞪着眼睛掐着腰。
“呀!小疯子来啦,快跑啊!”有领头的,其他的孩童也跟着朝山下跑去,像是对这个新来的孩童甚是畏惧。
众孩童下山之后没有立刻散去,却是有条不紊的组织起来。
“大疯子!哑嗓子!小疯子!没名字!山顶一对叫化子!”山下传来了哄唱儿歌的声音,只是这内容,怎么听怎么像极了山顶的父子。
被称为“小疯子”的男孩听着山下传来的声音顿时气急,作势就要下去追打他们,众孩童却吓得作鸟兽散。
轰走了一群孩童,“小疯子”来到了“大疯子”的身边低声道:“爹,回家吃饭吧…”男子默不作声,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一般,继续仰头喝酒。见男子不作声,小疯子也安静下来,坐到了一边。
“看清了吗。”
不知过了多时,一道冷漠沙哑之声传来,男子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一旁的小疯子却尴尬地挠了挠头道:“看清了七八分。”
“去,耍一个。”男子把枝条递给了他。
小疯子接过枝条走到了空地上,他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就在气息吐尽之时右脚猛然一侧,枝条轻扬,便凭地舞了起来,仔细一看,正是先前男子舞过的招式。
“小疯子”虽然没有男子草叶纷飞的神奇,却也自有一番气势。
良久,他手掌缓缓轻按,如男子一样收功作罢,又静静地坐回原处。男子脸色淡然,至始至终未尝有丝毫变化。
仿佛习惯了父亲的脾性,小疯子也默不作声。不知沉寂了多时,男子又喝下了一坛酒,眼睛迷离却依旧执着地看着远方,仿佛若有思念。
山顶之上,月亮不经意间爬上了梢头。一大一小两道背影静静地坐在清冷的月光之下,让人不忍心生悲凉。
夜风袭人,男子似乎清醒了许多,他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一支竹笛,竹笛一尺有余,成青绿之色,一头系有红色绸绳。竹笛缓缓地贴近嘴边,顿时,一阵悠扬之声传来,声音妙哉,可却时而如泣如诉,任人听之都不免心声悲意。“小疯子”习以为常,乖巧地坐在一旁,笛声只在回忆之中流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