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英一说,明刚竟有些伤感起来,阴沉着脸不说话,月英为他的变化深感不安,“明刚哥,是不是我得罪你了?”此时她已经把他和自己联接在一起了,她认为自己应该关心他灾他分忧,“你为什么不高兴,说来我听听好么?”
“月英妹,你别见怪,”明刚嗫嚅说,“我全说给你听吧。”
明刚说了,他说读初中要上六十多里远的坪上区,已经够辛苦艰难的,车路不通,自己从家里背粮食,住校,还能够克服,用费虽然大,家里还能勉力支持,不过要考取专业学校的话,是绝对供不起他读书的,还有亲友乡邻都认为他想考取专业学校,无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这村里人那一辈不是头朝黄土背朝天,堆包谷窝,种庄稼呢?
其实,明刚学习很用功,成绩也非常好,在同年级是前三名,每逢放假,干农活的空儿,他喜欢爬上老榕树上去背书,他说在老榕树上背书似有神助,一篇古文,读上一遍就能背下来,八九不离十,做题目效果显著,往往很快就能解出结果,融会贯通。明刚为人老实厚道,但思想活跃,性格以至于外柔内刚,父母只有他一根独苗,认为要他当官做大事是不可能的,但过衣足饭饱的农村生活还是不愁的,毕竟,父母挣的农业全为他一人所有。因此,他们一致要求明刚辍学,娶媳妇,当家立业是正理,“文化嘛,字认得几个倒正,看得通封把信,进城分得清男女厕所,不上当受骗就可以了。”
月英问起,明刚努力抑止心头的愤慨,万般无奈地说:“月英,我认命了,你说呢?”
“伯伯伯娘他们说的也不错。”小月英定定的睨视他,侃侃而谈,“你想嘛,他们在家也够辛苦的了,这两年刚分了地,你回来帮帮忙忙,把庄稼好好料理,你有文化,办个私校,方便大家,又不把文化撂下,边教书边种地,有什么不好的。你说呢?”
明刚温顺的点点头,沉默了好一阵,抬起头,望了月英一眼,脸涨得通红,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期期艾艾地说:“月英,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就怕你骂……”
月英知道他要说什么,胸腔怦怦地跳动,柔声细语的故意催他说:“你倒是说呀,我保证不骂你就是了。”
“这……是这样的,”明刚不自觉的移了两步,离她稍远一点,“有个同学托我问一下,你是不是有了……对象?”
“对象?!”月英白了他一眼,全身的血,在刹那间都涌上她少女的脸上来,把长长的发辨甩到胸前,娇声娇气的说,“有啊。”
“谁!?”明刚猛然抬起头,眼睛里发出贪婪、摄人魂魄的幽怨的光,他居然移动两步,向月英逼近。
月英看着他那副莽撞、天真、急于知道的神态,有些害怕,有些喜悦,不退反进,理直气壮的走到他面前,咬紧发辨,忽然“噗哧”一声,笑了,伸出两个指头,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你呀,木头脑袋……”飞也似的跑了,跑回屋里,却从窗户里探出头来。
“月英,你……出来呀,我有话问你。”明刚走近窗户,拿捏着嗓子,怕惊醒月英睡熟的母亲,却又不甘心的恳求。
“不理你啦,我要睡了。”月英细声细气的说,和身倒在床上,“老榕树是有魂的,我的心就象他一样,有什么事,你去问他。”
“月英,你真忍心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呆一夜?”明刚在窗外徘徊,看他那瘦长的身影映入帘内,在纱窗上晃动,月英于心不忍,披衣起来,轻轻地开了门,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旁,“明刚,你看月亮都偏西了,天气凉,感冒了怨谁去,回去睡觉吧。”
明刚盯着她,紧紧地拉住她的手,充满柔情说:“冷吗?我给你点温暖。”他把她拉到胸前,月英偎依着他,“你敢吗?”她扬起小拳头,“放开我,我打啦!”
月英软绵绵的小拳头无力地打在明刚的胸膛上,明刚把她搂紧了,抱着走向老榕树下,她张着嘴,想说什么,又似乎在祈求什么,明刚心旌魂摇,明白了,低下头,嘴唇印了下去……
月亮恋恋不舍,又象是嫉妒的望了他们一眼,落下山去。
月英梦呓似的说了声:“明刚哥,老榕树是有魂的,我相信,你也有吧。”
“有的,我妈妈还说我是吴刚转世,我不大信,你信吗?”
“我信,真的!”
……
从那一夜,月英和明刚好上了,请媒一说,也就撮合了,半年后,两人结婚了,小夫妻恩恩爱爱,过得蛮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