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道士自然便是驾雨临孔府的笛拙,他望着心思玲珑的王硕谨慎退下,脾气火暴的唐冲边走边骂,和另一位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彪炳大汉沉默前行,待三人身影被淹没在大山的绿荫中,轻轻的叹息一声。
笛拙,名讳里虽有一个拙字,可并不代表他真的拙,既然能被修道半甲子外加十来年的张闲鹤说做与剑圣齐名,定然是神仙般的人物,和拙字更是相距十万八千里。
此时孔力武与那天门老道就在此地不远处的草丛里,刚刚的一幕一幕尽收眼底,包括笛拙惊人的阴阳术,也不曾错过分毫的细节。孔力武何许人也,坐镇宁波十余年,野心勃勃的韩燕两国几时敢拂其胡须?不都得退避三舍遥遥望着,口水流上一地都没用。
只因为宁波城有孔力武,而有孔力武,就没人敢轻易出兵宁波。
即便这样的大人物在看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也只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中。
“仙师,遣人将那三名小贼除了,我不想给别人留下话柄”
片刻,孔力武想通了些什么,盯着三人离去的方向,毅然的表现出以往的杀伐决断道:“直接杀了就行,无需带回军营,既然军部有同僚与我不对路子,也没什么好审的”。
他所说的话柄,张闲鹤自然知道是什么,乃是宁波军的一概机密,有些只从外表看出来的东,传出去或许见不得人,可若要真的告白天下,也决然伤不了宁波军的根基,所以若仅仅因为如此,老人不觉得在笛拙做完承诺后杀了那三人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已然须发皆白的张闲鹤幽幽叹息一声,劝告道:“老道将将军带来这里的目的将军想来已经明了,即使如此,将军执意如此?”。
孔力武冷笑道:“我给他面子,那些朝上觥筹交错时一脸推心置腹的笑人可曾给我面子?”。
张闲鹤蹙起眉头,有些狐疑的看着孔力武,想不通为何一向待事从容的将军为何今日这样暴躁。他仔细的想了想,还是觉得于情于理这种煽脸的事都不大该去做,所以张闲鹤头一次没有服从他的命令,坐在原地闭目养神。
他不想回,没有人能逼他回去,将军也不行,因为他是天门中人,不受大秦军队约束,这是秦都深宫里那位陛下定的规律,没人敢不服从。
孔力武回过头看着他,皱眉道:“仙师毕竟是我宁波军的人”。
老道依旧不为所动,甚至将要昏昏欲睡。
孔力武勾起嘴角,这是他动怒的征兆。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与方才如出一辙般,依旧身穿青袍的笛拙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藏身处,显的诡谲万分,他凝视着孔力武双眸,道:“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孔力武视线停留在王硕等人消失不见的方向,淡淡道:“我并非君子,也绝非修道中人,不受诸多教礼约束”。
笛拙盈盈笑道:“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将军既然野心不止如今,便要更加通达一些,这与信道与否并无瓜葛”。
孔力武不为所动,轻声道:“即使仙师不去,这三人也是溜不回去的”。
笛拙似乎早就预料到如此结果,一瞬间沉默下来,片刻后,他沙哑道:“孔将军,我不能失信于人”。
孔力武微皱眉头,这腔调带有浓重的威胁色彩啊,可是他何曾被人威胁过?所以那对粗如墨染的浓眉渐渐挤到了一起。
笛拙语气急转直下,叹息道:“我帮你再杀一人,算是交易,如何?”。
孔力武神色一震,终于肯回过头来,与他四目相对,眯眼道:“杀谁?”。
杀谁能让他放过已经犯下滔天罪行的那三人?
笛拙拂一把青袍衣摆,笑道:“既然心知肚明,何必再问?仙师,且帮我准备好干净衣裳,待我回来换上,多谢”。
孔力武神色阴晴不定。
张闲鹤睁开眼,轻轻含首笑道:“静候先生大驾”。
孔力武叹息一声,终于沉默。
一袭青袍,缓缓行走山道间,朝山脚走去,方向,却不是宁波城,而是与其背道而驰的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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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有余穿戴整齐的甲士,罗列在宽阔的校场上,清一色的盔甲,军姿犹如林间水杉,校场两旁的旗帜又在大风中猎猎作响,显的格外气势。
沐东举起手中的配刀,神情肃穆。
四千人同时嘶吼,吼!
震的地面灰尘泛起。
一匹个头巨大的黑马,驮着一名手执黑枪的黝黑少年,缓缓穿过校场,看似神情从容,只是那握着马绳的拳头关节处,已经泛出白来。
他如是想着,十四年前,想必父亲也曾这样的走过黑骑,也曾感受过无数甲士带来的高昂战意,他渐渐的闭上了眼。
黑马穿过人群,走过军营,走出望风台,走向连绵不绝起伏不定的大山中。
直至少年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四千人一齐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