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地夏季迎来了第一场梅雨,空气中大雨磅礴,来势汹汹,宛若要将这天下浸泡其中。
一处不知名地竹山间,一条罕有人烟行走地小道上,一名撑着油纸黄伞地男人,哼着一曲不知名的山歌,缓步行走在雨间,露出脚趾的廉价草鞋前尖,冒出头来的大拇指上沾满了漆黑的泥土。
男人面容枯槁,看不出年岁,只穿一身老旧青色道袍,一双狭细地眼眸中一片宁静,仿佛清澈山泉,又庄肃如佛像,连带他手中的黄纸伞上,竟也有一层薄薄的云雾,不可思议地将那天上掉下来的黄豆雨滴统统拒之一寸方圆之外。
男人平静的从山顶走向山下,到一处茅草屋前落下脚步,微微蹙眉的看着那处,许久后迟疑一番,终究还是伸出了手,推开那扇已经两个月未曾开启过的木门。
咯吱一声,木门被打开,雨中一缕昏暗地光线射入其中,照亮了草屋里摆放的那张草床。
男人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人,笑着摇头将油纸伞收起,站在门口甩了甩水,弓着腰走进了草屋,坐在松软的床沿边,微笑道:“真不上山么?”。
床上老人须发皆白,一身衣衫似缟素白雪,若不是脸色微显苍白,定然是一副仙风道骨之相,其实一刻钟前男人在两里外他边已经察觉到,只是未曾理会罢了,此时见男人问起,终于睁开了双眼,轻轻的望向了他。
男人闭上眼别过头,一股淡淡的晕眩扩散在脑海,过了许久才缓和过来,他苦笑道:“我地内力又不及你,捉弄我算什么本事,真要有这通天的能耐,放把火把这山上地竹海给烧了,也总比欺负我要来的解气”。
老人再一次轻轻的闭上了眼,正当男人以为他要送客之时丢出了一句话,“梅雨季节,今年的雨又格外的大,怎地烧竹海?”。
男人神秘笑道:“若要你点亮手指,别说这片凡尘竹海,即使是山上的青铜木林也怕要燃烧殆尽,你就不要和小辈谦虚了”。
老人破天荒的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又让男人受宠若惊的笑出了声。
男人将屁股往后挪了挪,警惕道:“老人家,这可是我在山上道听途说来地,你切莫把帐算在我的头上”。
老人突然收敛起笑容,躺在草床上直直的望着屋顶,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起来。
男人没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水渍,笑道:“既然还是不肯与我多说几句,我便走了”。
屋里仍旧一片寂静,原本以为床上老人起码得交代几句的男人有些失落,但也未曾夸张到失魂落魄,还是站起来拿起正在滴水的雨伞朝近在咫尺的门外走去。
当他走出草屋门口的那一刹那,身后传来了一句大雨中异常清晰的话。
“下山后莫要向左走,也不要朝右走,往下走,直行,三千里后驻足”
露出草鞋的脚趾触碰到山石间微凉地水,男人微微一怔,随后转过身将雨伞搁置一旁,任由大雨冲刷,鬓发处流淌雨水逐渐汇成小河,他理了理衣摆,用这辈子最郑重行礼试弯腰,甚至单膝跪地。
竹林大雨摩挲叶片儿,狂风呼啸。
面相中正慈眉地男人默然起身,向山下行去。
跃过两条溪,爬过三个嶙峋巨石,又穿过一条幽暗小道,终于到达传说中的方内,视野骤然开阔,看到眼前不一样的树林,男人沉默起来。
在他眼前的是。
左边,是一条通达宽广地大道。
右边,是一条铺满青石板砖地洁净之道。
而正下方,则是一片泥泞,脏乱不堪。
男人只是沉默了一刹那,那一刹之后,他保持微笑的将老旧道袍衣摆系在腰间,露出脚趾的草鞋毅然踏上那条布满腐烂牲畜尸体地小道。
山上,隐约传来钟声,嗡鸣如天雷。
男人咬牙坚持行走,终于穿过那片乱葬岗一截笑道过后,不知是雨水冲刷的太过湍急,他的脸上,一片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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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兵强马壮,那位伟大地陛下挥斥方遵的依仗便是诸地各负良才天命的文武群臣,其中最为得力的镇南王已经在那一年的大火中销声匿迹,剩余地与前者虽不能相提并论,但若要震骇住各国蠢蠢欲动的魍魉魑魅却绰绰有余。
就好比如今盘踞宁波城占山为王的孔力武,手执二十万兵符,雄兵囤聚,大多身强力壮,军中又有神弩两百架,那可是能够射杀‘仙人’的神器,即使是在秦都也绝对寻不出五千,而两百架,绝对是大手笔,只要有大股兵力为其保驾护航,即便对上南燕北韩任一个,都不见的一定一败涂地,有如此雄厚无双地兵力,可见孔大帅在那都中有多受宠。
孔元帅很得宠,因为他很有实力,所以在很多时候对待其他同僚都咄咄逼人。一是他的确有这个资本,况且每年都需为自己军中向朝廷多要些粮响钱财,有时候不得不与其他大佬红脸白脸的。二是他忌惮,他孔力武如今拥兵二十万偏居宁波城,若还要和其他军中高臣勾肩搭背,免不了京里那位猜忌,即使是为了深宫中的妹妹,他都不能结党营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