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来了,长白山的还是凉飕飕的,那些白霜早早便冒起头来,依附在山间小道两旁的草叶上,混搭着从北而来地风,让人觉得萧索一片。
八只蹄子嗒嗒嗒的踩在铺满石子的山道,不快不慢,悠然自得。
“大燕地菩提观,被天下奉为正途,几百年历史的传承,一直到如今依然屹立不倒,终归是有些底蕴的。况且,我在那头混迹了十多年,什么情况早就摸的清清楚楚,他自然是适合去大燕的”说话的是一名发丝中渐渐参透出缕缕白色的老人,他身体健硕,浓眉大眼,开口时中气十足,要不是他跨下那只喘着粗气的蠢驴儿,倒真有些世外高人的模样。可惜的是瑕疵就是瑕疵,那头因为长途跋涉早就不堪重负的黑驴,走路都开始摇摇晃晃,的确是将他的气势大打了一番折扣。
“呵,吹牛谁不会?菩提观被人说做正统是不假,可那些秃驴能和大秦的天门相提并论?光那近年愈发令人捉摸不透的张逸驰,你那和尚庙怕怕也找不出一个五十岁以下的和尚来对付吧?何况是躲在天门庙店后山的一群老不死,即使不能个个如张逸驰那般匹夫怀璧的拥有大实力,只怕也逊色不了多少。他跟你们混正道,只有吃屁的份”驴旁高马上的是一名四十不惑地中年人,他斜一眼同伴,毫不客气道:“再说,韩朝虽只依附相庙一家,但人家好歹也是魔道中当之无愧的执牛耳者,我觉得,他去韩朝比较好”。
“放屁”
小老头勒紧马绳,怒斥道:“二哥三哥当年何等刚正不阿,且还和韩朝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去那里,岂不是堕了二哥三哥的一世英名”。
中年人随着他拉住马头,翻翻白眼,哀叹道:“醒醒吧四哥,你应该与时俱进了,别老冥顽不灵的幻想在曾经的往事中,这都什么年代了?大秦的铁骑都开始往边疆上调了,那是去打异域草原上的莽夫,与燕韩毫无瓜葛”。
“放你妈了个臭屁”
小老头气极,破口大骂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难不成忘记当年大哥二哥是怎么死的了?你信不信老夫现在就将你击毙在这座大山里,让你做一个被冰冻起来的假死人”。
“谁说我忘恩负义了?”
中年人没因为他不堪入耳的粗糙话动怒,仰起头愣愣的看着星空,许久后叹息一声,说道:“你去大燕摸底了,我躲在韩朝难道是吃干饭地?别忘了六哥,以前八个兄弟里,我的头脑一向都是比你好的”。
小老头皱起眉,望着他嗓音尖锐道:“狗犊子,直接给老子说是嘛意思”。
中年男人瞥他一眼,嘴角浮现出一道吊柜的笑容,他拈起路旁一片草叶放在眼前仔细端详,沉默半响轻声说道:“杀人,也要有一环扣一环的计划才行,而我们要杀的人,并不好杀,但如果距离稍近,配搭上好的布置,那么原本不大可能的可能可能会变成可能。你也别忘了,这些该杀的人,必须要让他自己去杀,我们只能看着他杀,不能动手去帮他杀”。
中年人仰起头,紧紧的闭上眼,脸上露出一抹积压内心多年的痛苦神色,他沙哑地说道:“这是斩足之痛,更是刻骨铭心的家仇”。
小老人提起鞭子轻拍一下驴臀,黑驴再一次有气无力艰难的行走起来,和它的主人此时一样,收敛起喘息的粗起,沉默的低头行走。
“当年走之前你做了些什么”
许久后,路途中中年人自己率先回答道:“当年大秦封我为怀化大将军,守备重地鸠兹,临行前,我遣散步兵两万,骑兵六千,杀门下中书下派监军一名”。
小老头嘿嘿一笑,不遑多让,摸一把下巴短细的胡须,自得道:“那畜生给我一个狗屁镇西大将军,老子把它的粮仓搬的精光,全部发放到北方闹饥荒的一代民家,随后逐个的挑刺,杀镇西军大半地将军千夫长,最后飘然而去”。
中年人嘴角抽搐,转过头看着他竖起大拇指,喟叹道:“如智慧对比形成的鲜明差距,一样的道理,我地魄力,永不如你啊”。
小老头忽然眼神哀伤的低上头,摩挲大拇指间的一快玉扳指,如今大燕被高高供奉起来地左国师一脸伤感,沙哑道:“可是即使是这样,二哥和三哥也并没有活过来”。
长相其实异常粗犷地中年男人眼眶红了,他阴森道:“所以要杀尽那帮畜生一家子,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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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歌紧皱着眉头,站起来凝视山歌传来的方向,捏着黑枪的手心泛起了汗珠。这些年和老头子的朝夕相处让他明白了一个很浅显的道理,自己很弱,弱到连老头的一根中指都抵挡不了,所以平日里除了面对李苍苔,他一直都是一个格外沉默的孤僻少年,不显山不显水,不容易被某种事物触动情绪。可是刚刚那几段山中小道间传来的山歌让他有了强大的危机感,那几道铿锵有力嘹亮的声音居然可以无视一切阻碍从几里外传达到这里,那么除非是有大修为的修行者,寻常百姓或者山野村夫根本不可能将喊叫声传递到一里地之外,哪怕他中气再足也不行。
“唱歌的人是一个修行者”李苍苔神情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