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走出这个让我一生一世都不愿再进来的所谓饭店,小琳看着我眉眼深处的痛苦,居然有点幸灾乐祸地表露出了些许的同情,她小声地对我说,走吧,我们回去吧,以后坚决不再来这里了。
回去?仿佛我的所有痛苦都得到了无数倍的补偿一般,我立刻高兴地说,对,对,该到我宿舍里坐坐了。
什么?到一个男生的单身宿舍里去?你想得倒美。小琳仿佛看穿了我的企图,笑咪咪地对我说。
我不知道她是真的生气还是真的高兴,我已让女孩子的这些小心思整得七窍生烟怒不可遏却又浑身酥-痒哭笑不得。我无可奈何地说,既然你不愿意,我就只好送你回去了。下次我再什么时候请你吃饭?
小琳边走边说,只要你诚心请我,什么时候都行。
真的?这是不是她已经对我开了一张随时随地权限的吃饭邀请许可证?我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高兴得差点哭起来。我为她所受的所有委屈吃的所有苦,一下子就被她的这句话赶得无影无踪了。我根本没有意识到,我此时廉价的快乐,真是连狗都不如了。
分手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吴有为说的“那个”。我想也许这正是小琳做为一个女人所应该喜欢的。也许是小琳的笑容或者那张并不存在的吃饭邀请许可证给我的狗胆太猛烈的鼓励,我就在说“再见”的同时,猛地搂住了她的腰。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恶意,接下去我就只想像电视电影里那样,把一个深情的吻温柔地印在她圣洁的额头上,然后,我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一往情深地说,小琳,我爱你。
然而我的打算让天际突兀飞出的一声霹雳给粉碎了。她坚决干脆彻底湿柔的耳光把我打得晕头转向,恍惚之中,我听到她说,姓李的,你以后少跟我来这下流的一套,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怔怔地看着她像一个真正的仙女那样忽悠悠忽悠悠地在我眼前飘过,飘到我所不能到达的地方去了。
我被这从小到大挨到的唯一一次女人的耳光彻底弄晕了。
我一边狼狈不堪地收拾着那些轮番在我心头倾倒着各种液体的调味瓶子,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我的蜗居。我看见走廊里有一张惨白的脸在嘲笑我,我朝着这可恶的木壁恨恨地踢了一脚,它竟然怒叫一声狠狠地咬了我一口。它似乎还朝我说你既然不要我了还有什么权利踢我。我自觉理亏,就悄悄溜回到我的床上睡了。
我的努力终于在梦中得到了补偿,小琳神情语态从未这般清晰逼真地在我梦里出现过。我正在和小琳热烈拥吻着的时候,那只木壁后面的手又凭空在我的面前慢慢地伸了出来。我才知道拆掉木壁也没用,那只手不会这么容易消失的,而且,那道木壁根本就没有拆掉,当那手伸出来时它明明还竖在那里。我再也没有重新睡去,我并不是恐惧那只手,而是幻想着我和小琳接吻的那种滋味,我慢慢地被这吻的味道和小琳身上的柔软所陶醉了。
吴有为听了我的苦诉后开心地笑个不停,仿佛他的恶作剧实验在我身上成功了一般。他笑够后才说,你怎么能忘了你是一条狗呢?当她打你耳光的时候,你不要感到自己的尊严和人格受了侮辱,你就如她根本没打你耳光一样,你应该不屈不挠地再一次搂住她,死命地吻她,直到她停止抵抗张开牙齿,用你的舌头占领她的口腔,只是小心千万别让她抽出手来打你。你知道,女人在接受一个男人之前总是有个过程,那就是一打二推三骂四吻。只要用你的嘴占领了她的口腔你就等于占领了她的内心,一切都高枕无忧一切都结束了。你看看朝鲜战争,任何战役,争夺高地的战斗都是最残酷的,都是伤亡惨重的!
我不知道吴有为是不是在骗我,但他肯定没按好心。我可怜巴巴地说,越是这样,我越是开始迷恋上这个小琳了,我不甘心一切就此结束。
吴有为又笑了,他得意洋洋地说,天鹤啊,你这只是痛苦阶段的结束,只要你有足够的勇敢,快乐阶段就随着你那一吻开始了。我知道他这只是纸上谈兵,他并没有对此的实际经验。他也只是独身一人,凭什么指点我?我打定主意从此不再听他的话,不想让自己的舌头因为自己无礼的举动而永远留在别人嘴里。我不再拿自己当狗,也不再对女人“那个”。
我满怀歉意地对小琳写了封请罪信,并保证以后不再对她“那个”,我尽量把自己渲染得那般痴情又可怜,而且是受了魔鬼诱惑的无辜男子。
我的努力终于见了成效,小琳接受了我的道歉,我们的恋爱再次爬过挫折平缓地开始了。
令我倍受打击的是,我们的恋爱只是停滞在关心温饱阶段,除了在饭馆里,饭桌上,我们像是恋人之外,在其他地方就需要装出互不认识一样,更不用说宿舍里和床上了。
我理解她这么做是为了保密的需要,我并不灰心,我相信我们有一天会吃到床上去的,这和许多青年人的恋爱一模一样,同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