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光正灿烂的早晨,我还是拆掉了那堵木壁,它躺在阳光普照的走廊里就象是一张被夸大了的死人脸。人们婉惜它,为它说情,我却心情畅快。它脸色惨白地望着我,充满了绝望。我想:也许我错怪了它,那只从它后面伸出来的手根本就与它无关。我突然可怜起它来。
果然,我并没有错,拆掉木壁终于给我带来了好运。
我想着吴有为的话,再一次溜进人事局给小琳送去了我的那句话:我想请你吃饭。仿佛她是一个贪馋的孩子,只有用好吃的糖果才能让她听话。我在写这句话时动了些脑筋,我把这句话用恭敬的宋体字,写在一张漂亮鲜艳的明信片上,我还别出心裁地撒上了香水,让它通体散发着温情兮兮又罗漫谛克的味道。
果不出我所料,她接到这张别致的明信片后望了我一眼。我立刻有些激动地想,她开始望我了,这就是好兆头。可不久我发现她的目光中虽然少了冰冷,却充满了怀疑,也许她怀疑我的神经是否有问题。我有些受到打击。我调整了一下受伤的自尊。我为了表明自己一切正常就向她露出我早就练过无数遍的嫣然一笑。我尽量地把我整齐的牙齿露出来,而使周围少出现皱纹,即使出现皱纹也是讨人喜欢的那类。我不知道这笑容的效果如何,反正已取得了效果——她没有撕掉我递给她的那张明信片,而是飞快地藏进她的抽屉里——她飞快地把上面写着我约她吃饭的明信片藏进了她的抽屉里。
我正在激动的时候,她却冷冷地站起身子,向外走去。我顿时感到我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我空落落地在虚空中飘浮、下坠。我怕自己晕倒在别人的办公室里,我真像一条受到重创的狗,一路狼狈地溜回自己的窝偷偷疗伤。我失魂落魄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边,黯然神伤,心还丢在人事局的办公室里遭受小琳那目光的冰锥之刑。
我在绝望之余,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你别忘记,你只是。一条狗,一条哈巴狗、病狗、饿狗、狼狗、疯狗,你现在只是处于哈巴狗与病狗的阶段。
就在这时,我没有料到的是,办公室的电话铃响起来,老李挤眉弄眼地对我说,小李,有个女的打电话找你,声音怪好听的。
真是天降喜事!我预感到属于我的好运终于来了。我几乎比狗抢食还迅速地蹿到电话旁。
果然是她的电话。小琳在电话里告诉我,她同意我的邀请,时间就定在晚上六点半,地点由我定。她还告诉我,她只所以当时没理我:是因为办公室里实在不方便,她还劝我以后别再傻乎乎地去办公室去找她,这事在没有定下来之前,一定要绝对保密。
她动听的话音消失之后,我还拿着话筒呆呆地站在那儿。我体会着“方便”、“这事”、“傻乎乎”、“保密”这几个词身上的隐秘怪异的味道,心弦甜滋滋地跃动不已,带动着身体也想跃动不已。
老韩眉飞色舞地说,瞧呀,我们的小李痴了。
老韩最近春风得意,似乎他提拔的事已成定局,对办公室每个人的口气都是居高临下亲切而有距离。老李和他的矛盾越来越深,二人几乎已成水火之势,明争暗斗,时刻都会爆发。老韩对我说话时也不例外,仿佛是他在恋爱中接了女友同意跟他睡觉的电话。
我没有理会老韩。我赶紧跑去宣传部告诉吴有为,让他来分享我的喜悦。吴有为一边听我语无伦次地渲染着,一边点头,最后盯着我说,你先别高兴,你这时尤其要保持清醒的头脑,知道吗,万里长征才走出了第一步,跟这样出色的女人打交道,道路还漫长着呢。记着,要掌握住总方针,首先你是一条狗,一条无怨无悔、不打折扣、有所图谋的狗,小不忍则乱大谋的狗,然后审时度势,察颜观色,要记住最重要的一点,女人大多数是喜欢那个的呀!
正说到这里,宣传部已五十岁的副部长走进来伸着他那肥胖的舌头,挤眉弄眼地说,小吴,女人是喜欢哪个的呀?
我看见他说这话时暖昧的唾沫漂满了整个宣传部的办公室。我和吴有为望了一眼,又一齐看着老部长眼下内容丰富生动的青色眼袋就同时笑起来。
吴有为促狭地说,女人啊,就喜欢部长你这样的啊!厚重又有实力,天生的妇女杀手!
那家伙顿时得意地抖着脖后的赘肉大笑起来。他的厚嘴唇用力地抖动着,仿佛在起劲地吮吸一个看不见的少妇的丰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