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上过一层铁灰色油漆的铁栅拦因为年久未有维护,油漆已经开始斑驳掉落。
铁栅拦的左侧是一张长木桌子,两把椅子,而铁栅拦的另一侧只有一张铁制的审讯椅,与水泥地连在了一起,整个审讯室看起来简单粗暴,空空如也。
我原以为我第一眼看到的仍然会是一个有些疯颠还有些碎碎念的形象,可没想到,我一走进审讯室看到的却是一位脸色平静,衣着破旧却不显肮脏,尤其是一头齐肩长发向后梳着,带着一种怪异的旧时老学究气质的老人家,这就是人们眼中众口铄金的疯子,那位杀害的一名婴儿的郐子手?一位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后来回乡务农几十年的老农民?
曾疯子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手上的铐子仍然没有除去,中间的链子被扣在了铁桌上的锁环里。
疯子一脸麻木的表情,眼神也看不到一丝疯狂,也没有死刑犯在即将临刑前的惊慌失措,绝望哀嚎的样子,在见惯死刑犯的我眼中显得有些不同。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提问,只是盯着疯子的脸看了许久。疯子也看我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又低垂下目光看着眼前桌面的锁环,嘴里依然在呢喃着一些模糊不清的音节,仿佛还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
“他说什么?”我转过脸看了一眼看守的狱警问道。
“鬼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好像是在念咒语,或者是某种经文吧。”看守狱警提醒了一句,“人们都叫他曾疯子,可我还真看不出来他是真疯子,还是假疯子!他平时就这样,按点吃饭,按点睡觉,能吃能睡,有时也能好好说话,可大部分时间就像这样——”
“李国立,别这样说,他是不是疯子轮不到我们说什么,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另一位在场的狱警提醒了一句。
“我不就随便说说嘛,也是为了回答这位检察同志的问题。得了,我什么也不说了。”一开始说话的李姓狱警小声地辩驳了几句。
“三叔,你还认识我吗?我是小木头。”我不再理睬两位狱警同志的聒噪,向曾疯子招呼道。
半响没有反应的曾疯子,终于停下了嘴里的呢喃,再一次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我。仿佛触动了某种开关,他嘴角开始泛起了微笑,脸上渐渐出现了笑容,连眼里也泛起了微笑。就象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涟漪,在涟漪平静下来之后,他的眼神不再木然,也不再混浊,而是有一瞬绽放出了精光,刹时又收敛了起来。这个过程的时间很短,又仿佛很长。
“啊——,小木头,你又来看我了。”看起来完全清醒的三叔反客为主起来,向我打起了招呼。
“我看他一点都没有人们口中传的疯病样,他不是装疯,他是卖傻!”李姓狱警在我的背后咕哝道,我没有理他。
“三叔,这段时间还好吧!”我向三叔问道。
“还过得去,还过得去,嘿嘿!”三叔有些傻傻地呵呵说道,至少算是正常交流。
“三叔,我今天来,就想来看看你。”我诚恳地对三叔说道,“我就想问问,对这件案子,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没啥补充的了,我说过的都是事实。”三叔脸上的表情平静了下来。
“三叔,你知道吗,这件案子中院已经判了,案件的卷宗,已经送到了高院,就等待核准了。”我认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虽然事实和证据就摆在眼前,案子也是我亲手办地,可我还是不敢相信,自小就认识的三叔,会是一位残害幼婴的郐子手,人们眼中的恶魔!
“如果没有其它补充证据提交,获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也许就在下个月。三叔,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继续说道。
“呵呵,”三叔无所谓地笑了笑,“没啥好说的了,这是命!”
“三叔,你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做?”我再一次问三叔。
三叔没有再回答我,盯着我看了半响,脸上的神情也开始正经严肃了起来。
“今天你来了,可能是我这辈子能和人好好聊聊的最后机会,我想说一些从来没有和人说过的事,埋在心里几十年的事。你愿意听吗?”半响之后,三叔平静地说道。
“你说吧,我听着。”我期待着。
“你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上过朝鲜战场。没有经历过那种战争的人,很难想象那样的战争环境有多么地惨烈……”三叔一脸平静地开始了他的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