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银学耍滑
睡了一夜的村民不会想到,在送埋大木的当天,满堂会以这样的一幅让人惊奇的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冷的天,满堂竟然带着一幅墨镜,就是那种黑墨黑墨的眼镜,很像虞镇一家眼镜店门口宣传画上那个女模特戴的遮脸镜,但是镜片的颜色要比那黑厚许多,遮住了大半张脸,连眼珠子都看不见了。
这时,初冬的二里湾天才蒙蒙亮。以戴着墨镜的方式出现在大木家,满堂的造型的确有些吓人和吸引人。这不,刚进到大木家的巷子,“特立独行”、冷酷装扮的样子就引起了早到帮忙的村里妇女的注意。
“哎呀,满堂啊,你这是准备上磨了吗?”
“那是准备上磨啊,我看像是中条山后山的熊瞎子出山了。”
本来满堂是躲着大家走,可哪能躲得过?结果一进大木家的门,就被门口几个妇女逮了个正着看见了,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句哈哈笑着取笑满堂。
满堂像做了什么错事被人发现了,心里有些不乐意——有你们这么取笑人的吗?但是又不好发作,嘿嘿笑了两声:“你们家屋里头的老家伙才要去上磨呢。你们家屋里头的老家伙才是熊瞎子呢!”
戴着墨镜的满堂,再配上这样的回答,又逗得那几个妇女哈哈大笑。
在二里湾,村民粉个辣椒,磨个花椒,甚至曾经一度磨个面粉,都是要跑到祠堂前面的石磨上去。人推着石磨费劲,于是村民们往往会拉着家里的牲口来,把驴啊、牛啊往那磨盘上一套,有时怕那些辣椒面什么的被风一吹刮进牲口的眼睛里,因此,在把牲口套好准备上磨之前,往往都会给牲口再带一个眼罩。
那眼罩也是个圆形,正好遮住牲口的两个眼睛。有心细的村民有时还会专门为牲口做个眼罩,还有些一圈一圈的花纹在。但有些村民图省事,剪了两块圆形的黑布用绳头一连就绑在了牲口的眼睛上。如此一来,也达到了不叫牲口眯眼睛的效果,但是看起来不是很美观,像是给牲口带了个墨镜。
满堂今日把墨镜一带,还真像那几个妇女说的,可不就像个正准备上磨的牲口吗?
得到这几个妇女的取笑,满堂即便心里不乐意,但是也没怪罪这几个妇女的意思——谁叫自己眼睛边上多了几个血道子呢?那血道子一时半会好不了,只好采用这个戴墨镜的方式来遮掩。
刘会计正好也来了,就问满堂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年纪老老的,还要学那些愣头小伙子装帅耍酷么?
当着那几个妇女的面,满堂心里只埋怨刘会计多嘴,但嘴上没显露,却说,“还不是昨晚多贪了几杯酒,在回去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柴火堆上被树枝划的。”
“这柴火堆也真是,哪儿堆着不是个堆着,非要堆到你回家的路上?不过你看,你的脸这么大,怎么一个口子也没划下,这柴火怎么跟长了眼睛似得,就专门往眼睛那部位划?”和那些妇女相比,刘会计是一本正经地开玩笑。他在形容满堂脸大的时候两个胳膊一环绕,专门比划了一个洗脸盆的模样。并且,比划完了之后,还要去摘满堂的墨镜,好一看究竟。
满堂把刘会计伸过来的手狠狠地打掉,“你还看?看了小心你下次也被划喽。”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在众人的哈哈大笑声里,满堂和刘会计也笑着走进了大木的家。
那几个妇女和刘会计一样,用脚趾头猜了猜,都知道满堂那眼角是怎么回事,指定又是被媳妇给挠了。说不定传说里的跪搓衣板,满堂昨晚也被动执行了。
满堂被挠一事被刘会计他们被猜对了。但是他们只猜对了结果,却不知道原因。
在走过粉周妈呆的那个屋子的时候,满堂还刻意留神地看了一眼,正碰上脑袋上绑着白手巾圈的粉丽红着眼睛,端了一簸箕的玉米芯出来。带着墨镜的满堂把粉丽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簸箕倒了。
缓过神了,粉丽才看清楚,这个大冬天带着墨镜的是组长满堂。
“叔,来啦。”
“嗯。给你妈烧炕呢?”
“哦。”
“烧热点,这天太冷了。把你妈照顾好。”
粉丽答应着,把那一簸箕烧炕剩下的玉米芯倒进了厨房的柴火堆上。
满堂探着头朝屋里看了看,因为烧炕,里面弥漫着浓烟,粉周妈盖着被子似乎眯着眼,一动不动地斜靠在墙上。他没好意思直接进去,想叫上银学一起来,俩人说话总比一人说话,得力些。
这么想着,满堂朝着礼房走来。银学已经到了,正和几个人在定对着送埋大木的事情。满堂没吱声,带着墨镜脸朝里往炉子跟前一蹲,等着他们。
银学见满堂进来了,带着个墨镜虎着脸,心里也有些诧异,就招呼满堂也坐过来,一起商议着把今天要做的事都安排妥了。
满堂瓮声瓮气地支应着,“你来安排吧。”
银学也没再坚持,草草地安排好,等那几个人出去了,也搬了把椅子坐在炉子边,伸出手来烤火,脸却盯着满堂的墨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