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认错。
林林总总,上面所说的一切都是认错的形式,关键是得有认错的态度。
就今天这事,银学觉得棘手,男人们之间的矛盾,好处理。怕的就是男人与女人之前的矛盾,处理起来比较麻达。况且今日这事,还是要女的去低头给男的认错,吃了多年馍馍饭,这事对银学来说是头一遭。
但是,银学反过来想,站在中间人的立场来说,一切都是“回报”吧。有句俗话不是这么说的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也不能说串串做的过分,谁让当年大木欺负人家呢?但是在这个时候,串串把陈年旧事再提出来,就有些刁难别人的意思。但碰上这事,你年轻时候再气盛,也得低个头。你再不愿意认错,也得低个头。
考虑再三,银学拿不定注意。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觉得再不能耽搁下去了,才终于下了决心,走到粉周妈跟前,把串串的要求说了出来。
说完话,银学注意着粉周妈的表情——这个微胖的老年女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剧烈的反应。兴许,在这一段时间里,粉周妈已经想通了。
“道歉就道歉。”粉周妈有气无力地说道。说完,抬起眼皮望了望远处的墓地,那眼皮似乎有千斤重,拉扯着粉周妈僵硬的脸。墓地位于一片积雪的洁白当中,露出一块黄褐色,打墓师傅估计也跑过来看热闹了,顺手把铁锨插在那黄褐色的土堆上,孤零零的,感觉风一吹,就会一头栽倒下去。
粉周妈愣愣地眼睛眨也不眨地望了半天。等了一会,扯着粉丽的衣服就欲起身,想往那土崖那挪。可还没起来,就瘫倒在粉丽的怀里。
粉丽扯着嗓子嚎哭起来了。
粉周妈制止住女儿的哭声,又强行往起站了站,还没站稳就又瘫倒了下去。
“妈——不就是个道歉吗?我去啊,我去道歉。”粉丽哭喊着,挣扎着抱起妈妈,把她安顿在挖掘机的履带上坐好。完了,抹着眼泪朝串串呆的土崖下跑去,一跑一滑,爬起来再跑,一跑又一滑,跌跌撞撞。
银学和满堂看粉丽恓惶,也跟着跑了过去。
一跑到崖下,粉丽再次跌倒下去,她也就没再起身,用手抓着被雪压住的草,往前爬了几步,爬到串串的脚下,大声地哭喊着:“叔啊,我是粉丽,大木的女儿给你道歉啦,我粉丽给你磕头。我爸当年做的不对,对不住你了。”
说完,粉丽脑袋砰砰砰地磕在那雪地上,因为动作大,那雪都跟着飞扬起来。
串串被吓了一跳,噌地一声站了起来,靠在土崖上,手里正抽着的烟都掉在了雪里。
“你——你——你这是干啥呢?那会你还小,大人的事,和你们小娃娃没关系啊。”串串想去拉粉丽起来,根本拉不动。
“满堂,这是干啥呢?”串串一边拉着粉丽,一边用求助的眼神望着跑了过来的满堂和银学。
“你不是叫道歉吗?大木他娃娃给你道歉的啊。”满堂冷着脸,瓮声瓮气地说道。
“道歉也不需要这样啊?况且,我吃了一年酸馍馍和这娃娃没关系啊。”串串说道。
满堂没搭腔。
银学走到崖下,拉着粉丽说:“快起来吧。”完了对着串串说,“陈芝麻烂谷子的,多少年都过来了,非要在今天再提起,差不多得了。”
“我让道歉,他们有个态度就行了,也没必要动起这么大的声势啊。”串串觉得委屈,这些村干部都不理解自己吃酸面粘馍馍的苦,忍不住嘟囔着。
“你刚才千阻扰万阻拦地不让打墓,说是要人家道歉。临了到这会,歉也道了,头也磕了,你却说要个态度。你这也太难为人了,这个度可不好把握啊!”满堂站那,手擦在兜里说道。
“呃——”串串还想争辩,却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又低头去扶正哭的稀里哗啦的粉丽,可哪里扶得起来,只好手一挥,从崖下走了出来,“算了,算了,你们打墓吧。”完了,手一背,往来的路上走去。
银学冲着满堂使了个眼色,满堂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沓人民币,追上串串,硬塞给他。串串不要,俩人又在那雪地上来回推让了一番,最后,满堂往串串口袋里一塞,小跑了回来。串串握着那把钱,愣在雪地里,冲着满堂的背影“哎——哎——”叫了几声。见满堂没回应,只好又重新把钱塞进口袋,往村里走去。
银学等满堂跑回来,一起走到崖下,拉起粉丽从崖下走了回来,冲着三多子喊道:“招呼师傅开工吧。”
三人相跟着走到挖掘机跟前,粉丽啜泣着抹着眼泪,架起母亲的胳膊准备回家。
“歉道了?”
“嗯。”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粉周妈在女儿的搀扶下,干嚎一声悲戚地哭了起来,在哭声里,粉周妈来来回回数落着大木的不是。
粉丽试图劝劝母亲,但没一点效果。母女俩忍不住,抱在一起,呜呜痛哭。
那哭声掠过冰冷的雪面,在冷寂的二里湾上空盘旋。惊起了远处树丛中几只过冬的乌鸦,噶啊噶啊地叫着在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