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被逼道歉
满堂叹了口气,返回原地,把串串叫了出来,俩人一前一后走到远远的土崖下。满堂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串串。串串摇了摇手,满堂递烟的手在空中僵持了一会,无奈地收了回来,把烟放到自己嘴里,点上。
“你准备怎么办?”满堂问道。
串串不吭气,往土崖下一蹲。满堂也顺势蹲下,面对面盯着串串,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说吧,提个条件。”满堂猜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趁这个机会,也许串串会狮子大开口,狠狠宰一下粉周妈。埋藏多年的怨气好不容易有个发泄口,他怎么会轻易让“机会”从眼前溜走?
串串还是不吭气。
满堂急躁了,被串串的闷声闷气逼得有些着急了,他实在猜不出这个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串串到底脑瓜子咋想的。眼看着在这冰天雪地里冻得直哆嗦,时间也不等人却这么不言语地干耗着,满堂忍不住劝道:“粉周家,这几年也不容易,村南村北地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人都死了,你难道还要把活人逼死?”
……
“说吧,你开个数,加到之前与你说好的毁青费里,只要他们家承担得起。”满堂也没了抽烟的乐趣,把烟头扔到雪里,狠狠地用脚踩住拧了拧。
……串串还是一言不发,蹲在崖下,脑袋低着,似乎要钻到裤裆里去。
在这一刻,满堂打心眼里瞧不起串串,别看一个村地都在二里湾住了这么多年,他在今天才算真正看清楚串串这么个人了。
他这叫典型的趁人之危。满堂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他知道串串就是在故意刁难粉周妈,串串在发泄着多年前受辱的毒气。串串他心里知道,这会工夫粉周妈再选墓地根本不现实,即便现实,时间也来不及了,最后还是只能选在他家的地里。对于粉周妈来说,这就是个单选题,再无别的选项。因此,串串他要通过坐地起价来发泄闷气、怨气、毒气。
满堂看着串串的闷不吭气,真想冲上去揪住他的脖领,美美地扇他几耳光。
但是满堂觉得那太唐突,就在内心发了毒誓,等帮粉周妈把大木的事情撩了,别看和串串在一个村呆着,他再也不愿意看见串串一眼,不想和串串多说一句话。
“我一分钱也不要,我就想叫她给我赔个礼、道个歉。”就在满堂在心里狠狠地咒骂贾串串的时候,贾串串终于开了腔。他这一开腔,把满堂愣住了,满堂以为没听清楚,忍不住长大嘴巴,“啥?”
串串盯着满堂的眼睛,又一字一顿地说了一遍,“他们家欠我的,欠我一个道歉。必须给我赔个礼,道个歉。”
这次,满堂听得很清楚,“给我赔个礼、道个歉”从串串的嘴里一个个爬出来,掷地有声。
满堂没想到串串的要求会这么简单——不牵扯到钱,自然简单——但是简单却不容易执行,粉周妈是那么容易低头的人吗?况且当年是大木打的你,你却叫粉周妈给你道歉?粉周妈乐意吗?
“哎!你们都是爷,都是难伺候的主。”满堂考虑了下,叹了口气,用手在膝盖上一拄站起来,一滑一滑地从土崖下走回到挖掘机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粉丽也跟着跑来了。站在挖掘机的履带旁边,抱着她母亲斜靠在挖掘机上,眼睛盯着地面,透出一股恶狠狠的怨气。
“串串啥要求也没有,就是一条,若想埋在他地里,必须道歉。”银学正等着满堂的消息,满堂把他叫到别处,轻声说道。
“哦?!”银学也感觉到惊奇,和满堂一样,他也没想到串串会提出这么个要求来,“他要怎么个道歉法?”
“说声对不起?鞠个躬?还能怎么样?”满堂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可得问清楚,别叫这怂娃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银学觉得还是该谨慎些。
在凤凰塬,这个位于晋南腹地的地方,不像城里人那样,做了错事,说声对不起以取得对方谅解;也不像古惑仔,冒犯了对方,要不饭店里请喝一顿和解酒,往事一笔勾销。在凤凰塬,人们没那么多形式上的礼貌,更多在于内心的谅解——今天当街吵了架,第二天见面远远地打声招呼,亦或哈哈一笑,也许啥事都没了。这个哈哈一笑,就代表着尴尬和难为情,甚至掺杂着道歉不好意思的成分。
这或许就是江湖上所谓的“一笑泯恩仇”吧。
虽然有时候只是小拌嘴,小红脸,也压根上升不到“恩仇”这个地步,但这一笑,这一打招呼,所有的恩怨都消散已尽。
也有个例出现。也对着笑了也打过招呼了,却仍然得不到对方谅解,越闹越僵;也有压根不想打招呼的,做了错事,爱认死理,就认为自己全对都是对方的错,第二次见了面,脸一扭,鼻子一歪,甩给对方一个后脑勺。
当然,也有比较隆重的。就像古惑仔的那样,专门跑到虞镇的食品加工厂,称上二斤点心,用那种绿纸的方块纸包严实喽,再贴上一块红色的封面,用灰色的纸绳一绑,拎起来跟在中间人的后面,专门跑到对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