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卿跪在树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徒手刨着深秋的霜土。
“俊卿!”吴辛甲赶紧走上前拉住他。
“我的儿啊!”万红上前抱住他,不忍心他这么折磨自己。
“娘,孩儿要找到她呀!”俊卿仰天长啸,眼泪顺着上唇张开都流进了嘴里。俊卿挣开母亲,在全家人跟前努力刨土,手皮被磨破了,却只见土疙瘩,半丝雨馨的影子也没有。所有人面面相觑,惊奇地看着一个空穴。
“不可能,我明明亲手将雨馨埋在这里的!”万氏跪到空穴也挖了起来,最终吴辛甲到内屋拿了个铁锹。
“俊卿?”万氏吃惊地看着俊卿。
“娘,我一定要找到她!”俊卿双眼布满血丝,狰狞的面孔实在吓人,他几乎是用吼说出了那八个字。
俊卿用铁锹挖遍了树下、树边的每一寸土地,都没有发现雨馨的一片衣帛。俊卿依靠着铁锹,气喘吁吁,明明就快要到冬天了,俊卿却大汗淋漓。
“不可能的!是我亲手埋的!”母亲万氏开始不安,因为她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雨馨你到底去哪儿了?难道说诈尸?那不可能,那会你虚弱之极,可你又去哪里了呢?
祖母和父亲吴辛甲一样吃惊,觉得不可思议,俊卿疲惫地走进雨馨的房间。
“雨馨,你可知我一直盼着回来的日子,我想每日和你一起过简单的日子,只要有你陪在身边就是幸福的,可你现在又在哪里,你在哪里啊?我该拿你怎么办?哈哈哈哈。……”俊卿仿佛疯了似的使劲挠着自己的头皮。
他拿起雨馨的枕头,想看原本他送她的“雨”之印是否还在,可是她们之前一直住在地窖,如今却在房中找?
“我的雨馨,你为何不等我?”俊卿无力地看着空空的枕头下,连这最后的思念也没有了。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手下她的荷包,至少现在还可以睹物思人,俊卿懊恼之极。
寻得并铺开一块黑布,仿佛又看到了雨馨乌黑的长发,那么靓丽而柔软。
“呵呵!”他傻傻地笑了……
他把雨馨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放到黑布上,从床上到柜子里,任何一个地方也不放过,把雨馨的一切都打包带走,系上一个对结,拎上肩头直往村后的金华山走。
他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仿佛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俊卿环顾四周,在金华山的半山腰有一块平坦的土地,开满了小野花。俊卿甩下包袱,拿起铁锹就低下头开始挖。一小堆一小堆的土逐渐形成一个小坟头,但俊卿似乎要把所有的土都挖出来,挖遍天南海北,如果能找到她的话!
深秋了,天凉了,乡阿姐只穿了一件单衣却像个疯子一样在挖坑,透过后背,汗水浸透了衣服,粘着那条长长的大辫子。他在空地里,在树林里就像一个无法与大自然抗衡的人,在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俊卿始终低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发现他双眼布满血丝,恨不得把整座山都给刨了!
不知是谁悄悄把天上的乌云给拉了过来,遮住天上的阳光,以致更加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周围却遍布冷风和恐怖。
风吹起乡阿姐凌乱的头丝还有他那条大辫子,仿佛那条辫子是条大毒蛇一般,正伺机而动。
“雨馨,为什么?呵呵,是我苦了你,是我的错!”俊卿开始自言自语。
“雨馨,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你走了什么也不留下,为什么……我爱你啊,雨馨,呜呜……”俊卿无助地坐在大坑边上,落寞地看着那个大坑,像极了自己的墓穴。
原来,男人的眼泪也可以这么多,面对痛失心爱之人并寻不到尸骨,这叫人怎么安心?
忽然,他坐起来,张开双手,好像要拥抱大地,拥抱天空,拥抱风儿,拥抱所有,因为所有里就会有你,你现在又在哪里?
此时俊卿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拿起一件件雨馨的衣服往坑里面扔,衣服随着风的旋转慢慢飘落到坑里,那么优雅、自然。
“为什么什么都那么像你呢?”俊卿幽幽地说。
“啊……”他又突然大吼道,“雨馨!”
“呵呵,呵呵!”忽然他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哒哒,哒,哒哒哒哒!”雨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原本就松动的土被雨水一砸,砸下了无数个深深的洞,好像也在俊卿的心里砸下了一个深且黑的无底洞,没有任何人可以弥补。
挥动起铲子,乡阿姐把土一铲一铲地埋下去,同时掩埋他内心的苦楚……
“雨馨,在那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定不要再让自己受苦……”他低着头说道。
风吹起他单薄的长袍,凌乱的不只是他的发丝还有他的心,心痛得眼泪控制不住地流,路过了他的脸颊,路过了他的上唇,偷偷溜进他的口中,咸咸的,苦苦的,酸酸的!
拿起一块墓碑立在这个空空的墓穴之上,提上“原配吴夫人章雨馨之墓”。
“雨馨,在那里要过得好啊!”乡俊卿无奈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