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齿。
跌落在地,一阵晕眩。接着我听到了一阵紧似一阵的敲门声,又重又急,像是有把大锤在死命地捶打着门,听着听着,就觉得那门会在下一刻因为承受不住重击而轰然倒塌。
我看着窗外惨淡的阳光,强撑着打起精神。毕竟是大白天的,我还能见鬼不成?一步慢过一步地走到楼下客厅,锤击的声音更大,更钝重。“是谁啊?”我问道。可是我的声音被淹没在急遽的捶打声中。门被敲得颤巍巍地发出吱啦吱啦的哀鸣。尘土急飞,落如骤雨。
鼻子很痒,喉咙也很痒,我咳嗽起来,一声大过一声,可还是压不过那种捶门的重调。我现在是真的觉得门外不是人在敲门,而是一个大锤子在疯狂地捶门。我想也许我一打开门就会被这个锤子击中脑壳,毫无疑问地死亡。但是我更加受不了这种疯狂的没有章法的无节奏无音调无规律的击打了。
我闭上眼睛开了门。一切都没有了。锤子的击打,恐惧的声音,生存的烦恼,深重的绝望,都飞走了。不,是被冻住了。连带着我的思维。
温度很冰冷的光芒抚上了我的额头,眼窝,鼻尖,脸颊,嘴唇,脖子,接着是全身,好似整个人都沐浴在一个冰天雪地里。我浑身发冷,全身酸软,顿时觉得无比疲惫,我无力地倒下,落进了一个冰凉的怀抱里。
我甚至无法睁开眼睛。只听见一个很难听的像冰块摩擦的声音在冷冰冰地唱着一首歌:“小明在马路上走啊走。汽车把马路上的小明压扁了,小红把压扁的小明卷起来,压扁的小明太脏了,小红把压扁的脏小明洗了洗,挂在衣架上晒起来啊晒起来,太阳公公快把小明晒干干,然后小红就可以把小明穿上啦,啦啦啦啦……”
即使如此,即使我躺在一个如此冷酷的怀抱里。我那逐渐冻住的思维里,还是想起了另一个温暖的怀抱,想起了我的母亲,想起了我早逝的父亲,想起了我的无能和愚行,想到了我已经无法再坦然地去面对他们。我将面临的,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我不能再把自己的母亲也拉扯进去。
“小红要把小明接走了,小红问小明,愿不愿意啊,愿不愿意啊?”歌声突然轻柔起来,那么欢快,那么诱惑。
是的,我消失了就行了,就不用这么痛苦这么烦恼,不用再连累任何人了。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是的。
“我愿意。”我无声地张了张口。
“他没有死。你用砖头砸到的那个人没有死!”脑海中突如其来地一个声音在冲我大吼。
我突然睁开眼睛,看到那个女人张开了血盆大口在冲我笑。不知哪来的力气,我一下推开她。
女人似乎很奇怪,愣了愣,闭上了嘴。她没有露出红牙齿的脸真的很漂亮,很好看,眼睛很黑,嘴唇很红,肌肤很白。她看看我。又看看纸人一样蹦跳着过来站在我身边的香香的衣服。
那的确是香香的衣服,如同依旧有人穿着一样地行动自如的衣服。我的腿是真软了,这回的的确确是被吓倒的。出乎意料地,女人没有任何举动,也没什么表情,她就像是在邻居家逛了一下发现无事可做时就无聊地走了。
她走出门,边走还边唱着那首随时会改变歌词的歌谣,“小明还没到跟小红走的时候,设关系呀没关系,小红会慢慢等,慢慢等,等到下一个小明来给自己做新衣裳……”
当这个女人走入阳光中的时候,她一下消失了。
我听到香香呼了一口气的声音,“呀,她可总算走了。为了救你我可是伪装了好久的衣服呢,这样才能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警告你,让你清醒过来。可辛苦死我了。”如充气娃娃一般,香香那扁扁的衣服慢慢鼓起来,接着,扑通一下,她的脑子像是从衣服中凭空长了出来,然后是手和脚。不一会儿,那个我熟悉的香香,依旧神气活现地出现在我面前了。
火车很拥挤,就算不是节假日,也有那么多人。许多农民工提着大包小包,聊着在哪个地方做工比较好,工资比较高,觉得这几年年景还不错。他们肆无忌惮地大笑,睡觉,坐在过道的地上,无拘无束,无所羞耻,让人羡慕。
我就捧着一个小小的破旧的背包,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树木和田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家,赶快回家。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鬼怪。确切地说,我所碰到的东西,不是穷凶极恶的鬼,顶多是一种没有善恶观念的怪。它们只是喜欢收集各种各样对生活无望隐隐约约渴望消失的人类的灵魂而已。那个喜欢晒衣服的女人,就是以晒衣服的方式收集人类灵魂的一种普通的怪。当人们由于自身的经历陷入心灵的深渊时,它们就会出现,等到合适的时机,带走人类的灵魂。
如果没有香香的话,我会被那个女人制作成灵魂标本,成为她的又一件新衣服。有太阳的时候拿出来晒晒,可以防止灵魂腐烂,平时保持冰冷的温度。有助于标本的收藏。被做成标本的灵魂,永远也无法逃脱。但是,标本们会一直被小心仔细地看守照顾,直到由于各种意外如虫子总会蛀烂衣服那样的原因,灵魂标本受损后,为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