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皱一池秋水,来了又去。
书生长衫的清俊年轻人负手站在湖水边,身旁金灿银杏叶开了满树,偶尔飘摇过他的衣角,静静地不发出声音。荀观依旧在这个湖畔等她,身影中却比往常多了几分自在轻快。
七夕便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她想起了自己年幼时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那个少年独自走在七夕节热闹的人群中,显得疏离而自得其乐。之后直到今日,七夕一直都觉得那才是他最真实的模样。
但无论是什么模样的公子,她都喜欢。
七夕缓步走到他身侧停下,轻声唤道:“公子。”
荀观回过神来,问她:“今晚就走?”
七夕道:“是。”
荀观道,“那就陪我再到阁里走一道吧。”
七夕微露疑惑之色,问:“书院还是不愿意放弃吗?”
“没有,”荀观摇头,“他们确实采纳了我的建议,也不曾再让我做什么。不过……”
他忽地一笑,道:“闲来做一些不负责任的猜测,才是我喜欢的。”
七夕也笑起来,亮亮的眼睛像猫儿般眯起。
她取出寒时琴抱在胸前,柔声应道:“是,公子。”
……
……
天上的勾玉阁还像每次来时一样的寂静。
镂雕隔门一重一重,开启又闭合。在进入勾玉阁最初的这一段路里,视线中的景物总是不断地相同,恍如一小段时光在无限地回溯重演。
再过一道门,眼前便又是那一片数也数不清的勾玉。高高低低的玉牌经由一线一钩悬停于空中,望去时仿佛是江水起伏的波澜。
荀观脚步微一顿,方继续缓步向前,笑道:“真的只隔了半月吗?我险些以为已经一两年过去了。”
七夕道:“变化很大吗?”
荀观点了点头,道:“如果以承渊为中心来看的话……也不能算意外,毕竟是去掌控之外的古战场,他若是不趁机多做些事,反倒更令人不解。”
七夕很自然便问:“公子,那承渊到底想要做什么?”
荀观失笑,摇头叹道:“我若是知道,就不必苦劝书院放弃这次机会了。”
七夕笑道:“公子总还是知道许多的。”
“对啊,”荀观漫不经心的一笑,悠悠道:“我至少知道,承渊要做的一定是灵盟所不愿看到的,可偏偏灵盟却无力阻止……或者是他们不愿阻止。”
“既不愿看到,又不愿阻止?”七夕想不明白,“这不是矛盾了吗?”
“谁知道呢。”荀观没有多说,只笑道,“反正这次头疼的可不是我们。”
……
随意说笑间,二人经过了勾玉中代表中洲的那一片。
此处悬挂的玉牌依旧寥寥。
这还是近年荀观有意遣人关注的结果。这么多年来,除去秦门后人与古战场,中洲一直都是最普通的地方,没有更多值得关注之处,直到如今状况也依旧,只是多了一个名字罢了,玉牌就算想多也多不起来。
“陆启明,”荀观伸手摘下那枚玉牌向七夕抛过去,叹气道:“还是再看看他吧。”
七夕一揽琴弦,悬停于空中的玉牌随即散为一片淡金字文。
她道:“一样。”
荀观嗯了一声,道:“他也只有一个人,才十几天时间,没有事情是正常的。”
虽然这么说,但荀观还是一字不漏地将陆启明的资料重新看着,直到记录中最新的部分——陆启明取了中洲一凡俗国家的江山玉芝。
“江山玉芝,大冶遗址,黑三角,还是楚少秋那次的事。”荀观随口说了几个词,自语道:“没什么新意啊。”
七夕不由笑道:“公子方才还是那样说的。”
荀观一怔,微笑承认道:“没办法,我对他太好奇了,难免便想多知道些。”
七夕道:“公子不必担心,等我到了古战场,一定为公子仔细看看他。”
“不可!”荀观皱眉,道,“七夕,你之前答应我的,都忘记了吗?”
七夕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依言复述道:“不靠近他,不与他交流,不帮他也不害他。”
荀观正色道:“如果做不到这些,你就不要去了。”
“我会听公子话的,”七夕只好作保证,接着又问:“但是公子何须对他如此警惕?能与谢云渡、楚少秋他们结交的人,多半都是很好对付的。”
荀观闻言莞尔,却微微摇头,“陆启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身处的情境,偏偏这一处却是我最无法下定论的。就算古战场中无人敢动你,而他与承渊毕竟是旋涡中心,任谁深入都结果难料。虽然我允你这次过去,但也只是许你旁观,其余一概不可。”
七夕默默点头答应。
荀观便再次把目光望向了空中漂浮的金色文字,指尖虚点在最后一个字上,沿着时间轨迹缓缓向前滑动,时而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