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大家都觉得这只是中途的一个插曲,等到商队出发,这边也休息得差不多了,这才继续上路。
这一路上走的都是官道,中途歇脚,要么是在官驿,要么就是在城镇上,一路上还算繁华,农人都在地里忙碌,即便气候不好,大家依旧殷切地伺候着地里面的庄稼。不过,官道上,多有一些士子,或步行,或骑着骡马,有的孤身一人,好一些的也不过带着一个书童,有的却是结伴而行。
李玮开始还惊讶了一番,很快便想到,这一年正是科考之年,二月到四月,县试、府试、院试,都要在州县里面参考,原本就住在城里的士子还好,住在乡间的,自然得早早出发,赶到县城去。
光看他们这一路上遇到的士子,就可以发现,如今底层的读书人到底有多少了。哪怕如今秀才童生不算之前,但是他们依旧有着各种优势,一个平常的生员,哪怕名次比较低,就勉强可以跻身士绅阶层,享有一部分的免税特权,即便是遇到当地的知县,也可以不跪,拱拱手便算全礼了,因此,稍微有点钱的人家,都会想办法让家中的子弟读书,有的地方,遇上一个天资好的,甚至要倾全族之力培养。不过,南方这边文风鼎盛,便是乡野村夫,也会念叨几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之类的话,读书人比较多,这也让竞争异常激烈,就像后世,高考大省并不意味着录取的人就多,反而录取分数线会更高,录取的人很可能更少一样。但是,录取的人再少,为了那一点特权,从免税禄米到衣冠规格的提升,人们前仆后继地往这条路上挤,哪怕能挤上独木桥的只是少数,长年累月下来,这个阶层的人数也在稳步上升之中。
“前面便是镇江了吧!”李玮丢下手里的一本游记,从马车里面探出头来,问道。
正好骑着马走在这一侧的白义赶紧回答道:“公子说的是,离镇江如今只有三十多里了,我们应该能够赶得上在日落前进城!”
李玮点了点头:“那加快速度吧,我们可以考虑在镇江停留个一两天!”这年头的镇江固然没有金山寺,还有法海白娘子的传说,但是还是有些可以玩的地方的。
随行的人精神不由一震,说实话,不管是什么年代,赶路都不是什么让人觉得心情愉快的事情,镇江靠近金陵,还算是比较繁华的地方,大家也能趁着这个机会出去找点乐子,当然,也有人琢磨着,镇江这边都停下来了,估计到了金陵,应该也会停留几天吧,秦淮河似乎是个比较不错的地方?
李玮没想这么多,不过是骑马还是坐马车,都很让人厌烦,他已经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走水路了,起码走水路的话,高大宽敞的楼船有着足够的空间,而这辆马车再大,撑死也不过是一个移动的单身公寓罢了,还是那种不足十平米的小公寓,这让这辈子连睡的床都是那种十几个平方的千工床的李玮实在有些憋屈。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上辈子去新疆出差,做火车硬卧坐了近三天他也没觉得撑不下来,如今的确是娇气太多了。
一行人加快了速度,好在如今冶铁技术不错,马车里面也有弹簧,行驶得还是颇为平稳,并不显得颠簸,才走过一会儿,忽然前面有人拦路求助。
“怎么回事?”李玮推开车窗,问道。
渠黄骑着马,小跑着过来:“是个赶考的士子,带了个书童,骑的骡子不慎折了腿,不能走了,希望我们能捎带他一程!”
李玮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带上他吧,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渠黄点了点头,拨转了马头过去传话了,没过一会儿,他又来了,说是那个士子要亲自向主人,也就是李玮道谢。
李玮很快答应了,他也想找个人聊聊天,很显然,一个萍水相逢的士子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此,便开口道:“行,让他上车一叙吧!”
这会儿还有些春寒料峭,那个士子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棉袍,用的是石青色的细布,毕竟,没有功名,再有钱也不能穿绸,再想想他还有一头骡子,可见家境还可以,李玮并没有起身相迎,说实话,一个不知道底细的,明显出自平民的士子,还没有到需要他亲自出迎的地步。
那个士子踏上马车,理了理袍子,这才躬身作揖道:“陶晖见过公子,多谢公子援手!”他说的是官话,虽说带着点口音,不过并不难懂。
李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含笑道:“举手之劳罢了,陶公子太客气了,请坐!”
虽说李玮觉得车厢很局促不舒服,但是事实上,这个车厢客观来说,其实是很舒服的,里面桌椅齐全,还有一个满满当当的大书架,书架的后面放着一张矮榻,可以供李玮小憩,陶晖扫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睛,不再多看,坐在李玮一侧的椅子上也有些局促起来。
李玮并不在意,亲自执了茶壶,倒了一杯茶推了过去,说道:“陶公子,请用茶!”他并不介意语气礼貌一点,这也是上辈子的时候养成的习惯。
陶晖接过那杯茶,有些小心的抿了一口,说实话,对于没喝过什么好茶的人来说,什么明前龙井大红袍的,其实并不比普通茶叶泡出来的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