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商队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虽说如今对商人的政策宽了许多,但是说实话,这年头,商人某种意义上,真的是一种社会不稳定因素,商人走南闯北,不比农户,一辈子都束缚在土地上,他们有钱有人,为了行商过程中不会出现意外,也会豢养一些保镖护院什么的,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行商可比流民造成的破坏力强多了。因此,国家一边按照商品的种类与数量向商人征收不同层次的商税,一边对各地官府设卡对行商征收一些如同过路费养路费之类的苛捐杂税睁只眼闭只眼,没有哪个朝廷愿意看到自己的治下出现富可敌国的商户。
李玮他们这一行看起来低调,但是,王府出来的人,再低调也有限,马车也就算了,除了看起来比较大之外,外表跟寻常的马车并没太大区别,不是那种朱轮华盖,一看就是出自豪门的那种。但是,一行人多半骑马,而且还不是那种驽马,看着都是良驹,极为精神。那些护卫,虽说穿得就是寻常的劲装,腰间的刀剑都在鞘中,看不出具体来,但是,瞧他们行走举止间,颇有章法,很像是军中出身。另外,那些管事打扮的人,看着也是气度不凡的,那样的气度,不是寻常的富户能养的出来的,反而应该是官宦人家或者是世家大族的下人。
像李玮这一行人,典型的就是具备特权的,若是能跟他们搭上关系,路上自然不会受到什么刁难,甚至还能受到一些关照,省去很大一笔开支。
因此,那商队的管事跑过来,对刚刚安排好了车马的管家王柱做了个揖,试探道:“小人是泉州管家的掌柜,敢问贵人往何处去?”
王柱是王府的管事太监之一,能够派他跟着李玮出来,说明他在李昊那边还是很有几分分量的,这次出门也做了一下装扮,在上唇粘贴了一抹胡须,再有内书房传授的法子,压低声音,与寻常人并无区别,这会儿含笑道:“可不敢当一句贵人罢了,不过是护送我家大公子进京罢了,我家老爷这些年外放为官,京中老太爷,老夫人想念得很,我家老爷不能亲自回京尽孝,便让大公子进京,代老爷夫人承欢老太爷老夫人膝下呢!”
那管事一听便是一喜,果然是官宦人家,还是世居京城的那种,背景想必颇为深厚,管家发家不过是两三代,管家已经过世了的那位老太爷当年不过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不过后来救了个盐商,靠着那个盐商开始贩盐,积累了第一桶金,泉州那边本就是海港,管家底子不够,也没钱下海,干脆就在港口收购那些海商带回来的货物,天南地北地贩卖,这才渐渐发了家,在泉州也有了一些名声。不过,泉州那边便是那些大海客也不知有多少,管家其实是进不了那个圈子的,因此,每每东奔西走,四处行商,都得跟途径的官府打点,有的时候运气不好,赚的钱都得填进去,甚至被人找茬,没收了货物的时候都有。因此,遇上官宦人家,送上一些好处,求人家与自己同行一程,如此,便能省掉很大一部分苛捐杂税,还不会被人刁难,省掉了许多事情。
这回一听李玮这一行也是往洛阳而去,不免欣喜,他们这回也是往洛阳而去。这也是常理,海外的东西,放在港口其实不值钱,但是如果放到内陆,那是千金难得,说实话,海贸一直不能扩大规模,也因为那些海商带着些物以稀为贵的意思,要是像后世的时候,中国往国外出口的东西,都被称作倾销了,价格便宜得将本地的企业挤兑得快要破产,这会儿可没什么出口退税之类的政策,尤其海上贸易一直很危险,弄得太多,中原这边吃不下,别说赚头了,亏都要亏死了。管家赚的就是这个钱,他们这次押送的货物,便是南洋那边的特产,除了一些比较粗笨的,最值钱的却是一些宝石象牙香料,这些东西好是好,但是税率也很高,而且,根据宝石香料的品级,税率也会有所不同。若是遇上厚道一点的税吏,自然会按照原品级给你征税,遇上几个存心刁难的,哪怕是一粒粗糙的宝石原石,他都能给你掰成极品,不亏得你吐血不算完。
既然这次押送的货物价格比较贵重,那么管家出手自然不能太差了,那管事回去跟人商议了一番,回头便捧着一个描金绘彩的紫檀木的匣子,向着李玮坐的桌子过来了。
王柱已经跟李玮禀报过了,李玮自然明白这是管家想要求他们携带一程的意思,不过,管家却是看错了他们,衡山王府不比一般的藩王,什么好东西没有,却也无需为了什么钱财或是珍宝,跟这等商人扯上关系,尤其如今乃是多事之秋,难免要被人攻讦,也让人将自己瞧得低了。
因此,那人在那边说什么愿意以一匣走盘海珠为酬,换取与他们商队同行,李玮稍微一示意,赵国安便上前一步,说道:“我家公子之前并无出过远门,这次出门,也是有意四处走走看看,中途还想着绕路去拜会一下亲戚,因此,却是不能耽误宝号的时间的,还请见谅!”
那个管事不由呆了一呆,自然知道这是拒绝了,却也不好死缠烂打,以免叫人轻看了去,只得道了声打扰,便带着匣子,有些丧气地回去了。
管家商队那边也有些黯然,其中一个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们是不是嫌少,要不,咱们再加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