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一点,再进一点。冰凉的瓷片划过手掌内侧,边缘的锋利瞬间划过皮肤,渗出鲜血。来不及思考,顾不上疼痛,谢婉柔一把将瓷片握在手心,心里窃喜。
缩回袖中的手颤抖着,蠢蠢欲动。黑衣人持剑的右手按在谢婉柔的右颈,尖利的剑刃与脖颈之间只存留一毫米的距离。似乎只需谢婉柔稍有动作,如同纸片般薄的剑刃偏会插入她的脖颈。可是,若不动作,也难以脱离险局。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谢婉柔决定堵上一把。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再睁开眼,正准备动作之时,蓦然眼神瞥到人群后方,参天大树之上一个隐约闪动的人影。虽则枝桠密集将人身皆都遮掩,但谢婉柔却敏锐地瞧见密密麻麻的枝叶之间随风飘动的那一方丝绦。
那方丝绦,五彩蚕丝编织而成,打的是蝙蝠络子,下坠着一块比目鱼的玉佩。这玉佩,谢婉柔见过,便是宴席上赵令朗腰间所挂。
谢婉柔心中一动,往人群望去,果然没有看到赵令朗。按理说,一代英勇大将军,宫中除了刺客,便是文臣心中畏惧,也不敢缩头缩尾,丢下主子明哲保身,赵令朗又怎会不在场?怎能不在场?
谢婉柔再抬眼往那树上望去,赵令朗似是发觉谢婉柔察觉了他。非但不闪不避,反而刻意现出了半个脑袋,眼神往谢婉柔左侧一瞥。
二人虽不过见了两次面,所说之话不超过五句。但便是这一个眼神,谢婉柔已经明白了赵令朗的意思,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本来料定赌上一把,如今更添了几分把握。彷徨不安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许是一直挟持着谢婉柔,对峙的时间太久,一个动作坚持了太久,便是习武之人也难免渐渐不支。更何况又是在这等重重包围之下,一触即发的生死界限,黑衣人搁在谢婉柔脖颈间的手渐渐颤抖,虽然轻微,或许旁人未曾瞧见,可谢婉柔却感受的到。黑衣人在支撑。
这是她的机会!黑衣人武功高强,是她即便攻其不备也不能敌的。不论攻击黑衣人的哪一部位,都不可能让黑衣人瞬间崩溃,架在她脖子上的剑都难免会让她受伤。所以,她需要寻求一个弱点。而那只时时刻刻威胁着她生命的手却成了这个突破口。
虽则危险半分不低,可谢婉柔已没有其他选择。谢婉柔深吸了一口气,紧握着手中的瓷片,一鼓作气抬手便往脖颈上的那只手刺去!这一下,快,狠,准!
黑衣人哪里会想到,被自己挟持在手里的弱女子竟能有这样的爆发力。一时中了招,寸许的瓷片,锋利的刺进掌背,深入三分之一。黑衣人来不及闷哼,来不及思考,手中的剑已经反射性地因受痛而失力,掉落下来。谢婉柔趁机将头往左一偏。本来与黑衣人重叠,刚好将黑衣人全部挡在身后,如今错开了一个肩膀的身位。
只闻嗖的一声,羽箭破空,直直刺入黑衣人的右胸。黑衣人在瞬间受了手掌右胸两大重击,本来就因为与人对战消耗了大半体力,又因对峙耗费了八分心神,再撑不住。
谢婉柔想趁此机会自黑衣人招架下避过,但许是站的太久,脚下竟是一软,人还没倒下去,但见眼前一花,腰间被人握住。待得回过神来,已是离了黑衣人一丈之地,抬头便瞧见了赵令朗。
彼此两胸相抵,虽然隔着衣物,但似乎仍旧可以感受彼此的体温。男人浑厚的气息扑鼻而来,谢婉柔面色一红,这才发现二人姿态暧昧,忙推开赵令朗,错开一步之遥,笑道:“世子又救了我一次!”
赵令朗怔怔地看着谢婉柔,眉山远黛,剪水双瞳,薄唇贝齿,本自清丽脱俗。又因方才的举动,两腮呈现出两团晕红,更显少女的娇羞。竟让赵令朗一时看得痴了。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却又忍不住频频抬眼。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好奇也越来越重。
如果是上次的相识,谢婉柔的举动只是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那么这次的事故却是如同一眼泉水,让它萌芽。
是怎样的女子,可以再生死存亡之际不哭不闹,反比在场诸人都要清醒?是怎样的女子可以细腻察觉便是连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和满宫廷的侍卫都不曾察觉的他的栖身之所?又是怎样的女子能够想到在慌乱中将残席上的酒壶瓷片来拿做武器?而又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准确无误一击即中,手起刃落,干净利索,没有半点犹疑和恐慌?
想到此处,赵令朗又想到了那一个眼神的默契,不知不觉间轻轻笑了起来。
黑衣人已经被制服,由侍卫押着关了下去。场中危险消除。众人都舒了一口气,太子自然要做足了上位者的架势,对赵令朗一阵褒奖。谢扬张氏等人忙上前来,围在谢婉柔身边,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查看了个遍。
虽然没有被剑伤到,但是受制了这么久,剑刃相抵,脖子上难免印出了一条红痕。张氏疼惜不已。谢婉柔自然免不了一一安慰。
赵令朗瞥眼看去,果见白嫩的肌肤上一线深红。赵令朗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懊恼,懊恼刚才为什么不早点出手,为什么没有早发现她的伤痕。不论什么场合,武将身上总会带着些伤药。赵令朗随手自怀中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