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太学里休假,陆渊朝中事忙,连饭都是家里送去衙门的。傅翕芳又忙着款待娘家兄弟等人——过下元节,傅荣阖家便要往漠北上任了。
陆蒙得了这空便,自是和姊妹们一处呆着,撷花斗草,钓鱼下棋,呤诗作画,倒是逍遥的很。
因他屋里的一盆海棠开了花,他新奇高兴的了不得。一早就吩咐厨里备了些果盘,又叫屋里的老姆将花搬到园子里的暖香亭,邀着诸人一齐赏奇。
“瞧瞧,你们谁见过海棠十月里开花的。”陆蒙架着二郎腿,坐在瓷墩上,丢了枚杏脯到嘴里,一面嚼一面得意道。
周又宜围着花看了一圈,“这花到底不比三月,叫人看着总是病恹恹的。”
陆萱歪在美人靠上,斜乜了眼,淡淡地道:“所谓事出反常即有妖,想来你照看的她精心,倒修成了精。你夜里倒是把人都打发了出去,指不定真有花妖月姊来瞧你。”
周又宜听了“格格”直笑,“这话不错,他自得了这盆子花,浇水施肥,一概亲力亲为,说不定一腔的赤诚就感动花儿呢。你夜里可是留神,唐突了咱们没甚么,唐突的仙子可就罪过大了。”
陆蒙本是因着这花是自己一力照看的,就譬如自己的孩儿与常不同,自然是得意的。本是想到姊妹面前炫耀炫耀,不想反叫她们一通取笑。
“去,好心叫你们赏个奇,倒都来取笑我。”
端木芬微笑起身,看了看花,向陆蒙笑道:“真真是纨绔膏梁之谈,十月里是小阳春,又逢今年天暖,开了花又有甚么稀奇的。”
“小阳春?”周又宜拉着端木芬的手问道:“嫂子,甚么是小阳春?”
陆萱啧然有声,摇头叹道:“好么农事不知也还罢了,竟连书也不读么!‘十月,阴虽用事,而阴不孤立。此月纯阴,疑於无阳,故谓之阳月。’连这句话都不知道么?也还有脸问!”
周又宜哼了声,“你是女学究,女博士,无所不知的,成了吧!”
亭子里正拌着嘴,却见平二娘、青禾领着几个眼生的老姆进来。端木芬还不及开口询问,便有个老姆直挺挺往地上跪了,咚咚咚地连叩了好几下响头,口里说:“只求少夫人撵了咱们一家远远的到庄子上去,老奴一世都念着少夫人的恩典。”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亭里几个人都怔了神,端木芬纳闷的看向平二娘,“她在哪里当差?又是为着甚么事呢?”
平二娘先施了礼,方指着地上的老姆道:“她男人叫高有福,在咱们院里管着厨里的采买。她自己在二门外听差,只管跟出门的事。养了个女儿一十六岁了,原不曾挑上来侍候。因到了放出去婚配的年纪,东院恁边的老胡家瞧中了她,要讨了去做媳妇……”
端木芬点头道:“是有这回事。安姐儿来回过我,说大嫂子恁边已是应下了,所以……”她一句话还没说完,高老姆又叩头哭道:“老奴就恁一个女儿,也不敢指望外聘了出去。少夫人可怜咱们,就打发了往庄子上去,凭着是配了小厮还是一辈子不许人,老奴都是甘心的……”一面说,一面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见她哭的凄惶,端木芬越发纳了闷,“这是甚么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伦天理,好好的怎么这样起来呢。”说着,她满是疑惑的眸光就投向了平二娘。
青禾斜嘴嗤了声冷笑,正要说甚么,陆蒙瞅着平二娘问道:“你说的老胡家,可是父亲的长随胡得贵?”
平二娘恭声回禀,“正是他家。他们已先得了大少夫人的应允,才过来得亲的。”
端木芬越听越是糊涂,想了想笑道:“想是你们自己有合心意的人家……”话未说了,恁老姆又叩头,且疾声赌咒,“若说有这样的事,老奴任凭少夫人处置!”
听她说的决绝,端木芬不解的眸光直投向平二娘,陆蒙却嗤地笑了声,俊颜如冰,“恁小子听酒赌钱打老婆,样样都来的。早先几年,大姐姐出阁,她屋里的粗使养娘母亲开恩都放出去配了人,胡小子的的婚事我还去吃了酒,谁曾想不出一年,就叫他把人给作弄死了。仗着他老子是跟老爷的,花了几个钱也就完事了。倒没想着,他又起了心思。依着我不仅不能给他说媳妇,还当绑起来好生教训一顿才是。”
端木芬听着陆蒙的话,原本和颜悦色的面庞,一点点阴沉了下来。
周又宜冷嗤了声,问着端木芬,“你可都听见了!咱们都劝你事情要经心些,不要由着安弗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不然被人唬弄了去,还不知道怎样呢。你倒说不会的。如今又怎样?恁般的人家,她也不探听了清楚,真把人说给他,若有个好歹岂不成了你的罪过!”
陆萱瞅见端木芬脸上微微泛青,少不得替安弗说两句,免得端木芬太下不来台了,“我看安姐儿也不是有心,她能来府里多少日子?不要说她了,就是我平日里看胡老爹,胡老姆也是知道规矩礼数的,哪里知道他儿子恁般的混帐。”
周又宜说话素来是不看人眼色的,当下冷哼了声,兀自高声道:“她可是办差的人!嫂子凡事都交给了她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