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芬身子渐好,虽说端木晚跟她说不用做规矩,然她依然是卯初即起,梳洗过便至正房请安。端木晚说了几回,也就由她去了。
这日堪堪卯正,端木芬就至正房请安。一进门,端木晚就打发她到后边小花园子里采玫瑰,又说,“这会子采的花,带着露水,晒了做茶再好没有了。”
端木芬尽管纳闷,却也还是拧了竹篮往后花园去。
走在路上,青禾嘀咕道:“夫人好生奇怪,咱们小茶房里,各式各样的香片多了去了,怎么又想着自己来晒了。”
夏日天亮的早,不过才只卯正时刻,东边天际便投来了数道金灿灿的日光。落在花叶之前,跳跃闪动。
端木芬一路走,一路嗅着花,“早起出来走走不好么?又凉快又有花香。”说着,折了枝月季丢进竹篮里。
西院的小花园是一处院落改建,地方狭仄,二人行不几步便听得有拳脚之声。端木芬隔着花圃伸颈一瞧,登时缩了回来,拉了青禾掉头就走。
“小娘子,怎么了,咱们花还没采呢……”
青禾话还未说完,就听身后有人叫住,“甚么人,给我站住!”
听得声音,端木芬走得更快,可惜她一介弱女子又怎快得过身后恁人。
不过几步就被身后恁人拦了下来,“我道是谁,原来是芬大妹妹啊。”
“二公子。”
端木芬退后一步,礼数周全。低垂的眉眼,带着薄薄的怒意。原来姑母是这么个盘算。
早有个小厮捧了巾帕至陆苰身侧,他随意取了一块抹去面上汗珠,笑道:“妹妹在家中时日不短了,怎还与我如此生分。”说着,逼近了半步,淡淡的汗意夹清晨的花香,冲入端木芬的鼻子,说不出是甚么滋味。
陆苰薄唇带笑,却未至眸底。
两害相较,取其轻。至少她端木家无依无势,就算后宅被她们握在了手中,也还有长房的制衡,自己大可坐壁上观。
端木芬虽低着头,可从他的语气里不难听出鄙薄之意。
他素来瞧不起自己。姑妈安排的这一出偶遇,更是令自己份外难堪。况且自己被他逼的无路可退,去路又被他硕壮的身躯挡住,天气暑热,他只罩了件白绸单衣,这会全汗湿在身上,隐隐显出他健壮有力的胸膛。
端木芬咬了咬牙,索性抬起头,直视他的眸子:“二公子言重了,我不过是有自知之明。”
陆苰怔了一怔,忽地笑了起来,调侃道:“你这兔子急了咬人的毛病还没有改啊!”
端木芬迎着他的带着金属质感的笑意,怒声回敬:“彼此彼此。”
陆苰听罢竟“呵呵”笑出了声,“素日看你不言不语的,没想到口齿如此刁滑。”说到后来,他渐露出冷凝之色。
初进侯府时,背地里的冷言冷语,端木芬也听得不少,却没一句放在心上的。可是陆苰,他不是看不起自己,他看不起的姑母,是端木家。
这就由不得端木芬不在乎了,微仰起头,气势逼人,“二公子官拜中郎将,我除嘴上一些便宜,还想占别的甚么便宜么?”
陆苰被她话噎得无言以答,身后传来道娇滴滴的女声,“二哥哥,我给你炖了鱼粥,你试试成不成。”
陆苰眉宇间的憎烦一扫而过,换了笑颜,执起端木芬的手转身行去。
温暖而干燥的大手把端木芬吓了一掉,待她回过神,二人已立在岳代琴面前。
“你们,你们,你们……”
岳代琴颤微微的手直指着二人,一脸的不可置信。
“多谢岳小娘子的好意,我答应芬儿陪她出去吃早饭,恁粥你还是端回去吧。”
端木芬抽了几回,却半点都没抽出来。她不禁恼了神色,张嘴正待要喝他放手,岳代琴就扬起巴掌冲了上来,“贱人……”
前一刻还是娇滴滴的小女娘,后一瞬就变成了街边悍妇,这脸变得是真快——陆苰瞅在眼里,眉梢处全是冷笑。
端木芬手被陆苰握着,避也避不开。以为定要挨这一记耳光了,下意识地合眼避开,不想等了好一会,脸上也没有感觉。睁眼看时,陆苰的大掌,用力地握住岳代琴白玉似的手,没有半点怜香惜玉。脸色阴沉的好似要吃人,“没人能当着我的面,欺侮芬儿!”说完,将岳代琴向旁边一丢,牵着端木芬的手,扬长而去。
进了正院,端木芬愤然甩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回自己小院去了。
陆苰也不以为意,笑了笑回院去了。
端木芬愤愤地回到房中,坐了一回,铁青着脸吩咐青禾,“收拾包袱,咱们家去!”
即便回乡日子难过,也好过在这里被人当棋子使。
“小娘子。”青禾轻轻唤了一声,想要劝却不知从何劝起。
其他老姆、养娘不知出了甚么事,也不敢多说甚么,只悄悄地差人去回端木晚。
“端木芬见青禾不动,怒道:“怎么,你舍不得这里!也罢,我自己走。”说着,果然就去开箱